“驾!”敢在金陵城中纵马狂奔的人掰着指头也能数的出来,不过这一位显然不是惯犯。沿途的老百姓纷纷咒骂,从此金陵又多了一个恶霸,沿街傻妞则怔怔发傻,不知道这是谁家公子,长得真帅,他有没有抢抢美女的嗜好啊?我要不要‘自投罗网’呢?
赵云飞抽马臀上的鞭子啪啪的直响,他的身后是因为仓促躲闪而被跌跌撞撞的路人,以及散财童子一般赔礼道歉的花和尚。别看马儿跑的快,这花和尚居然一边叫着施主见谅,一边拿出碎银给赵云飞善后,照样没有跟丢。
“闪开!”赵云大喝一声,因为一名乞丐正在路中央,左手托着一个破碗,右手举着一个牌子。
哒哒哒的马蹄声老远就传来了,可这位乞丐简直比洪七公还要淡定,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懒洋洋的晃悠,任由疾驰的骏马擦着他的鼻尖掠过,一只破碗飞在了空中,那块木板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几乎就发生在薛轩和燕山的眼前,薛轩惊愕之余,同时暗暗替这名乞丐抹了一把冷汗:这名乞丐无比淡定的转了一个圈,坐在了地上,古井无波的表情,八风不动的坐姿,那叫一个冷静,那叫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果不是赵云飞提了一下马缰,他很有可能变成空中飞人,或者命丧马蹄。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翻身下马,猛冲向薛轩的赵云飞,而忽略了街边一道道冷冽的眼神,在乞丐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之后,这些眼神消失的无影无踪。旁人没有看到,但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天龙寺的高僧,房中术的翘楚——花和尚。
“薛轩你没事吧?”心急如焚的赵云飞看到薛轩安然无恙,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望向燕山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薛轩双肩一震,甩开了赵云飞的双手,面前人的记忆和画面渐渐浮现脑海。
“云飞哥哥,这招无处不飞花好难练。”
“云飞哥哥,你爹又训我爹了……”
赵云飞与薛轩可谓青梅竹马、俩小无猜,薛仁义更是护国公一手提拔,后来成为护国公的左膀右臂,俩人不仅儿时交好,双方的父辈更是铁瓷。
“我没事,不过你这样疾驰而来,恐怕有不少人有事吧?”薛轩意有所指,目光望向了那名差点儿命丧马蹄的乞丐。
花和尚并没有继续追随赵云飞上前,他和薛轩一样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名乞丐,做为天龙寺辈分最高的和尚之一他自撰法号——法克油,做为转世灵童他也是继承了一甲子功力的内劲高手,但是他第一次产生了忌惮的感觉,而让他忌惮的对象居然是一名乞丐。
如果不是他反应迟钝,那他的洞察力和武功未免太惊人了一点儿。虽然小国公的骏马疾驰的飞快,但他完全有时间躲闪,可他并没有,而是用无比娴熟、冷静的动作,自信又充满勇气的将命悬一刻演绎的如此游刃有余。
“赵大人,你我下江南是为父皇分忧的,你这纵马行凶是不是有点儿太恃宠而骄了?”燕山冷冷的瞪了一眼赵云飞,心中却有些幸灾乐祸,薛轩的反应被他看在眼底,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着实让他心里特别痛快。
“微臣知罪,还请殿下责罚。”赵云飞弯腰请罪,如此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儿狡辩的态度,反而让燕山不知道怎么治他的罪了。
正在应付送礼的赵云飞,听到燕山直奔烟雨阁,就暗道不好。薛轩可就在烟雨阁啊。
坐立不安的赵云飞,终究是年轻气盛,策马狂奔赶到烟雨阁,得知燕山买了薛轩一天的时间之后,赵云飞已经急火攻心了,马不停蹄总算追上了这二人。
“赵大人如此风驰电掣,不顾百姓,难道有急事找我吗?”三皇子的语气无比揶揄,早就听闻当年赵云飞与薛轩暗生情愫,今日一看所言非虚啊。这赵云飞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因为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处事老成圆滑,沉熟稳重,否则也不会得到父皇‘赵家小子官场呆三天,足抵旁人三十年’的褒奖了。
就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今天却如此失了方寸,燕山做梦也想不到薛轩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只不过今天赵云飞好像有点儿自作多情了,因为从始至终薛轩都表现的没有那么激动,对赵云飞的关心表现的狠冷漠,对他的关注,甚至还没有街边的乞丐多。
赵云飞心神一松,对燕山的诘难假装没听见,按照他和燕山的约定,此刻他正在安抚那些贪官污吏才对。
作为一名魂穿,薛轩很想了结过去的爱恨情仇,这是一个魂穿者的基本素养。她当然知道赵云飞是担心燕山会对她不利,所以才会如此鲁莽,可好不容易泯然于众生,却因为这一幕,肯定又会被推在风口浪尖。乖乖隆冬锵,这俩人此时正是江南搅动风云的人物,谁和他们沾边,少不了会变成各个茶楼说书先生的素材。
一颗心挂在薛轩身上的赵云飞,这个时候就不如燕山会收揽人心了。燕山缓步到了那名乞丐面前,居高临下,一锭银子抛了下去:“快去买件能蔽体的衣衫,去看看郎中。”
薛轩则也将破碗与木板捡了起来,赵云飞有些尴尬,他要上前,却被法克油伸手拦住了。
赵云飞从没有在法克油脸上看到过如此严肃的神情,所以动作为之一缓。而看到这一幕的薛轩不禁产生了一丝不悦。这个时代或许就是这样——命贱如草。
破碗里有些饭垢,而那块木板上面写着:双眼已瞎,请帮帮我。
薛轩不禁有些诧异,难怪刚才赵云飞纵马疾驰在他身旁,他却没有意识去躲,原来是个盲人。他的头发已经粘成了一缕一缕,上面沾着杂草,他的脸庞虽然污秽,但却有着无比硬朗的线条,从衣服里裸露的肌肉也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不像是常年吃不上饭的乞丐,倒像是刚从烽火狼烟中冲出来的战士。
薛轩用手边的红砖,在木板的反面上一阵刻刻画画,然后帮他将木板重新举了起来,又将燕山扔在地上的银子放进了破碗里。
燕山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投来善意的眼神,知道做的戏已经很完美了。晚上只要再找几个说书人,大肆宣扬一番,小护国公是如何骄横跋扈,而三皇子是多么体恤民情,这件事就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