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走了没几步,聂姗姗从后面追了过来,小脸上红扑扑地,有一股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从心底绽出微笑来。
“你今天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连青阳宗的仙师也敢顶撞,你知不知道,当时我都快吓死了。”
聂沉摇头道:“逼上梁山罢了。”说着见聂姗姗不懂,又改口道,“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要么退缩,向青阳宗的人跪地认错,要么争锋相对,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只能选择后者,况且族里的人敢怒不敢言,我只是替他们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
“可是他们那样对你……”聂姗姗有些黯然,聂沉就算再怎么为族人们出头,却终究改变不了他已成修行废人的事实,族人们对他的态度,不会因为这个举动,有丝毫的好转。
话只说了一半,少女便不想再继续,转了个话题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你从来没想过被青阳宗的人选中?”
“是真的。”聂沉继续往谷外走去,“青阳宗觑觎混元一气珠,将聂氏族人奴役千年,身为聂姓之人,我不想被人圈养的同时,还对他们感恩戴德。”
聂姗姗愣了愣,十四岁的少女还正是懵懂的时候,听不懂聂沉话语中的沉重之意。
聂沉笑了笑:“等你再大一些,就能明白了。”
“你很大吗?比我大一岁而已。”聂姗姗嘟起了嘴,琼鼻也好看地皱了起来,说着拉住聂沉的胳膊,嘟囔道,“我给你拿了伤药,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聂沉胳膊上的伤势早就用劫法止住了,此时也不拒绝,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为自己认真地上着伤药,心下涌起一阵感动,道:“我这样的不祥之人,你从来就没怕过?你爹你娘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为什么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个秘密呢,我不告诉你!”
聂沉呵呵一笑,是了,小儿女总有小儿女的些许小秘密,深究反而不美。
两人站在冬日的暖阳之中,谷中道旁,有秋菊绽放,灿如**。
可惜温馨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打断。
为首的人是聂江雄,看到聂姗姗拉着聂沉的亲密模样,他从心底里泛起一股醋意,止住脚步双臂环胸,冷冷看着的时候,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嗤笑。
聂姗姗斜眼看过去,皱了皱眉头,道:“聂沉,我们走!”
“别走啊,姗姗,知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没被青阳仙师们选中?”
聂姗姗虽然知道他嘴里定然没什么好话,却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这个废物呗!”聂江雄摇头晃脑地开口,“这次你被他连累得进不了青阳宗还是轻的,以后再和他混在一起,迟早被他害死!”
聂沉摇摇头,果然还是老一套,这种言论在近四年中,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听得他都有些麻木了:“没什么新花样,我们走吧。”
聂姗姗点头跟上,聂江连忙张开双手,拦住二人的去路:“聂沉,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替青阳仙师再多教训教训你!”
“你忍我?还很久了?”聂沉顿觉好笑,眼中似笑非笑,“似乎说反了吧?”
聂姗姗卟嗤一笑,的确说反了,从来都是聂江雄主动找岔的份,每次隐忍下来的也不是他,而是聂沉。
聂江雄脸上一红,怒道:“那又怎样?不说清楚你今日就别想走!”
聂沉微微皱眉,道:“你要我说什么?说你骂得好?说你总是欺凌孤儿寡母,欺凌得大快人心?说你这个云仙谷一霸,能言善道,懂得讨青阳宗的欢心?”
聂江雄哪里想听到这些,他的目地只是想要聂姗姗远离聂沉,这时被聂沉一阵抢白,不由得恼羞成怒,伸出手便往聂沉的脸上扇去:“欠打的东西,老子打不死你!”
话音落处,众人眼前一花,聂沉似乎避了避,紧跟着“啪”地一声脆响,清脆动听,那是巴掌扇在了脸上的声音。
聂江雄身后的众跟班哈哈笑出声来,一个脸有黑痣的高个少年指着聂沉道:“就这种废物,还敢在雄少面前……”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后面的“嚣张”二字忽然哑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聂江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
聂江雄的众跟班顿时愣了,一旁的聂姗姗也愣了,连聂江雄自己也愣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一巴掌明明应该挨到聂沉的脸上,怎么就换成了自己?
愣过之后,众人脑中浮现起刚才的情形,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聂江雄一巴掌扇上去的时候,依稀可见聂沉动了动,伸手,抡起,落下,快得如同兔起鹘落,聂江雄的巴掌还没上脸,他的手掌已经后发先至,扇在了聂江雄的脸上。
聂江雄挨了一巴掌,不由地怒发成狂,哇哇大叫着扑上前去,想要和聂沉厮打,嘴里叫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众跟班这才醒过神来,正要一涌而上的时候,却见聂沉又动了。
这一次动得慢条斯理,清晰可见,只见那只手掌来如轻风,去如浮云,忽然就印在了聂江雄的脸上,耳中只听他说道:“方才那一巴掌打你出言无状,这一巴掌打你欺软怕硬,还有一巴掌打你颠倒是非。”
三个缘由,连续三巴掌,聂江雄被彻底打傻了,脸颊肿起,捂都来不及捂,定定站在原地,兀自不敢相信,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每一巴掌都在眼前,都是那么清楚,自己明明想躲,却为什么怎么躲也躲不开?
聂沉这一世的修为虽然只是初入门径,不过上一世的打架经验却是丰富至极,这三巴掌不过牛刀小试而已,打过之后,迳自远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可知负负得正,否极泰来的道理?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往日的霉星聂沉不再,须不是你能轻辱。”
一场冲突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声音随轻风而去,却似犹在众人耳边回响。
负负得正是什么意思?否极泰来呢?这霉星要转运了?
他说转运那便转运?他以为他是谁?几巴掌不但没有打醒聂江雄,反而令他心头又涌起一股别样的怒火,他大哥二十年前入选青阳宗,是近几十年来,除了聂少隐和聂燕三以外,唯一入得青阳宗的聂氏族人,仗着这层关系,他平日里在云仙谷,那就是横着走的人物,嚣张跋扈,为所欲为,连族长一家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被一个公认的废物抽肿了脸颊,又岂能让他忍得下这口恶气?
反了天了,不给你一些颜色瞧瞧,真当我聂江雄是好惹的?
聂江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看着也被聂沉刚才的举动惊呆了的聂姗姗,阴声道:“你告诉聂沉,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他算,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抛下这句话,聂江雄带着人恨恨而去,聂姗姗眼望谷口方向,全没听清楚聂江雄最后说了句什么话,眼中如放异彩,只是在想,聂沉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明是非,变得有血性,变得好像还有了那么几分,男子气概?
少女的心忽然呯呯乱跳起来,捂着晕红的俏脸,转头往聂沉家的小破屋跑去。
聂沉出了云仙谷,随后便把与聂江雄的冲突抛在了脑后,这样的小角色不值得太过关注,现在自己全部的精力,应该放在如何提升修为上。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强者为尊的天下。
德,行,权,利,实力,修为,无论哪一种到达顶峰,都足以令世人仰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还足以让身边亲近的人过得更好。
自己这副身躯的灵法之路已经彻底堵死,劫法之路却才刚刚开始。
在聂沉夺舍之前,这具身体已经开了一百三十二个灵窍,虽然练废了丹田和气海,不过灵窍还在。
这些灵窍在现在的聂沉看来,其实也是劫窍,肉身是为物质组成,与灵劫这两类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无关,窍穴只要打开,修行灵法或是劫法,都同样适用。
一百三十二个窍穴,这样的资质放在哪里,都是一个足堪自傲的资本。
与修灵相同,窍穴是天地劫力进入身体的通道,数量越多资质越好,当年聂沉在地球世界时,只开了区区三十多个灵窍,与现在的这副身体相比,资质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灵窍的数量只能说明吸纳天地灵劫的难易程度,还不能算是决定资质好坏的最关键因素,插云峰下的赋石测灵,测得的灵觉外放的天赋,这个才是关键。
一般情况下,这两种情况相符相成,灵窍多的,灵觉天赋更好,反之越差,那些灵窍多而灵觉天赋差,或者灵窍少而灵觉天赋好的,只是其中极少的特例。
修者修灵之时,灵觉外放,将灵力裹挟着天地元力自灵窍而入,存入丹田气海,再于其中分解开来,灵力归于灵魂,增加其厚实程度,元力则积于丹田气海,成为修者的法力。
聂沉练废了丹田气海这两个最关键的地方,自然也就成了灵修眼中的废物。
不过现在的他却并不担心这一点,劫法炼的是肉身,劫力法力自会在肉身之中分解,再存于劫魂和筋骨血脉之中,丹田气海废与不废,其实没多大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