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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问计

楼内沉静一片,除却烛火时而剥叭作响,只余楼外呼呼风声。

顾松龄呆了一阵,道:“老朽想到些陈年旧事,让两位见笑了。”

聂沉道:“不妨事。前辈急切留我叙话,可是日间见我与那道人相斗,触类旁通想到些什么?”

顾松龄道:“正是。小友似乎于道法武学都有涉猎,老朽冒昧问一句,这些都是何人所授?”

聂沉听他问及师承来历,微一沉吟,道:“晚辈拜过一个师父,不过他老人家早已经不在此方世界了。”他那个师父虽然健在,不过的确不在此方莽苍世界之中,上一世时,师门里极祟师道,尊师重道之念已然刻到骨子里去,这一世到了此方莽苍界,他本来可以说从未拜过师父,不过一想到上一世的师门恩遇,临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改个说法说了出来。

顾松龄却不知这其中的原委,神色间大感失望,道:“原来令师已然驾鹤仙去,是了,令师名讳可能见告?”

聂沉道:“家师姓钟,方外道号叫做念尘子。”

顾松龄紧锁双眉,苦苦回忆生平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半晌却无所得,道:“老朽孤陋寡闻,没听过令师的大名,却不知他生前在哪座仙山清修?”

聂沉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道:“家师是入世修行,居无定所,兼之性子平和,一生少有抛头露面的时候,前辈没听过实属寻常。晚辈修灵不得其法,枉费了他老人家无数心血,到头来更是练废丹田气海,自绝修道之路,不得已改练武艺,这几年胡乱摸索,至有今日。”

顾松龄“啊”地一声,显然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练废,更没想到他的武学之路全是自行摸索来的,连道:“可惜,可惜。”

凌雪落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道:“邓兄弟你这遭遇跟我倒是相像,我是练不到道法改练武艺,你是练不成道法改练武艺,咱哥俩难兄难弟,谁也不比谁强。”

聂沉笑道:“说起来还是你要强一些,只须一心向道,终有得遇仙师的时候,我这辈子却是休想啦,即便有人将全天下的道法都摆在我面前,我也只能干看着,练不成。”

凌雪落“嗯”了一声,转而安慰起他来:“练不成便练不成,以你现下的武艺,连大名鼎鼎的乱松岗主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假以时日,何愁没有天下扬名的时候?”

小六子此时在旁插口道:“武艺练得再好,似乎也打不过那些天上飞的仙人吧?那个脏兮兮的道爷今日要不是只在地上打,只须嗖地往天上一飞,邓客官够也够不着,如何还打得赢他?”

凌雪落道:“没见识的家伙,他要是封住大部分法力还能飞上天去,我就服了他啦。待到他解开法力能飞上天的时候,你没见你家东翁一出手,那臭道士便被打得倒飞回去?以武入道的境界,远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够想像得到的。”

乱松岗主人听到这里,点头道:“凌小友这句话甚得我心。人力有时而穷,不论修道之人,还是习武之人,都有境界之分,境界不到时,多一分毫便觉吃力,境界到时,天下尽可去得。那邋遢道人只使一成法力,与邓小友境界相若,法力全开之时,与我境界相若,由此便可想见,习武之人只要擅得其法,一样能令修道之人铩羽而归。”

小六子“哦”地一声,道:“难怪那道爷好不服气,还要跟东翁比第二场,原来他被他一向瞧不起的练武之人打败,觉得好没面子哩。”

几人听他说到点子上去,不由地同声大笑,过了好一阵,才听顾松龄道:“话虽这样说,不过习武之人总比修道之人多走了一些弯路,修行起来便要艰难许多。”

凌雪落奇道:“多走了一些什么弯路?”

顾松龄道:“以武入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也。先要外练筋骨,到达巅峰处,才能由外而内,返照存心,再将这内练血脉练好了,又才能自内返外,以武见法。如此比较下来,修道之人便要轻松许多,他们从第一天开始修行起,直接走的即是内练神魂之路,以神魂导外法,御天地灵元,一步走完我们两步的路程,可不正是天生便占优势?”

凌雪落叹道:“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关窍,倒是我以前想得简单了。”

顾松龄道:“我这一门的武艺,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不适合女子习练,再加上修行之时极端苦楚,心志不坚之人根本禁受不住,我之所以说你我没有师徒之缘,原因便在此处了。”

凌雪落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好生不甘,眼望窗外,不再说话。

顾松龄道:“邓小友方才说,你这武学之道都是自己胡乱摸索而来,未知此言何解?”

聂沉见他终于问到这里,却也没办法跟他解释劫法的由来,劫法只适用于与劫亲近的人,此时就算费尽口舌,他也未必能理解其中之万一,当下道:“晚辈修习武艺一段时日以后,只觉似乎能与先师所授的道法互相印证,其中的道理我也说不清道不明,莫名其妙便一直练将下来。”

顾松龄点头道:“此是天生悟性使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强求不得。”说着又是一叹,“唉,我还以为你得遇明师教导,才能有今日的修为,却没想到全是自悟,如此说来,我这双残腿可就没指望啦。”

聂沉听他语调萧瑟,油然而起怜悯之意,道:“究竟怎么回事,还请前辈明言。”

顾松龄道:“三年多以前,有一日我喝得大醉,乘着酒兴练了一趟剑法,剑到中途,忽觉腰间大椎穴一麻,气息走到此处竟然不顺畅起来。那时我也没太在意,只以为喝醉了酒,力道控制得未能十全十美,以至闪了筋骨,此后只要休息几天便能无碍。谁曾想这一疏忽竟然铸成大错,那几天正是我那亡妻的忌日,我天天以酒浇愁,不喝得伶仃大醉,根本舍不得放下酒坛子。到得有一天我清醒过来时候,大椎穴那里已是气淤血塞,无论我怎么引气冲击,它都一无所动,便像是有人在那里钉了个大钉子,拔也拔不出,化又化不掉,不但阻住血脉通行,气息更是一走到那里便彻骨疼痛,根本不敢再引气去冲击关窍。就这样一日拖过一日,慢慢地两条腿就废了。后来我就想到,要是我当时一发现大椎穴的异常,便尽全力化解,或许就不会弄成现下的这副鬼样子。”

聂沉道:“是以前辈今日才会问起我的师承,盼望从我师父那里找到化解窍穴淤塞的办法?”

顾松龄缓缓点头,聂沉习武既无师承,当然也不可能有如此精辟的见解,满心的希冀之情忽然落空,便是以他这般古井无波的心性,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枯瘦的面颊之上满布风霜,尽显失望之色。

小六子道:“东翁,您老这是生病啦,怎么不去请大夫瞧瞧?病情拖得越久,可就越发难治了。”

顾松龄叹道:“怎么没请大夫?我这老伙计见我瘫了双腿,急得跟什么似的,三年之中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给我治腿,药石偏方,针灸火炙,能想到的法子全都试了个遍,可是我这是内息出了毛病,就算用上再多的外用手段,也属枉然。”

小六子道:“原来猿大哥还会请大夫,可真辛苦他啦。”

顾松龄笑道:“说得好听一点叫做请,其实便是强掳过来的,如此强请强送,终究泄了消息,嘿,若不是因为这个,外人又怎知我在此地隐居?”

小六子道:“难怪这两年过来找您老的人忽然变多了起来。可惜邓兄弟的师父不在了,要不然您老让他看看病情,说不定就能治好腿子。”

顾松龄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邓小友的师尊教他的是道法,我要寻的却是以武入道的高人,他那师尊就算在世,恐怕于我也帮助不大。算了,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老朽在刀光剑影中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早就够本了,治得好那是命好,治不好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临到老来又识得一位以武入道的人物,难得他自练自悟,竟然自行踏入此道门槛,老朽一生识人无数,却还从未见过此类资质绝顶的少年英才,风烛残年,得遇奇人,足堪快慰平生!”说着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神态忽又飞扬,颇显豪迈之意。

聂沉的修为全是出自那本《劫经》,哪里当得起如此评价,听他溢美之词不绝于口,不由臊得面红过耳,忙道:“前辈过誉了,晚辈羞愧无地,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顾松龄正色道:“老朽的这番话句句出自真心,可不是随口乱夸。当年我那师门中的一班师兄弟,虽然得蒙师尊苦心教悔十数春秋,却也没几个人能够走到这一步,小友小小年纪,不论心志如何,单是这自行参悟的灵性,我等便拍马难及,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似乎并不为过吧?”

聂沉更感羞臊,只是摆手谦逊不迭,眼见得顾松龄还待再说,连忙转个话题道:“听前辈话里的意思,似乎尚有许多同门,为何不向他们求助?”

顾松龄脸色一僵,似又触及了深埋心底的伤心憾事,刹那间竟然老泪纵横,道:“他们都死啦,都死啦。”

聂沉顿感茫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便也无从劝起,只好陪着他默默无言。

顾松龄说了这许久话,神情间已颇显倦怠,致了一声歉,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聂沉和凌雪落对望一眼,心下想到:“这人一生叱咤风云,必然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谁能想到他敛尽锋芒之后,却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寻常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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