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落却没有聂沉那么好的眼力,转身没见着说话的人,清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有种滚到小爷面前说话!”
只听那人的声音在拐角后面道:“什么人口出狂言,有种滚到道爷面前说话!”
凌雪落剑眉一竖,拔腿就要往那城墙拐角处追过去,旋而省悟到那人能于瞬间退开几丈躲到城墙后面,这种趋退如电的身法,远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当下硬生生忍住脚步。
那人说了一句话,随即又呸呸两声,自言自语般说道:“女娃儿少生了一样东西,本来就不带种,你便是说破天去,她也是没种。”
凌雪落大怒,哪管他是何方高人,抽出腰畔长剑,便往那声音的出处赶去。
聂沉怕她吃亏,连忙随后跟上。
到了那拐角地方,却见那里早就没了人,凌雪落执剑虚劈几下,又高声骂了几句,那人再不回应,显然早已去得远了。
凌雪落气得呼呼直喘气,聂沉劝了几句,她这才恨恨收回长剑,头也不回地往城里走。
聂沉苦笑摇头,心想人家倘若真想和你为难,十个凌雪落也躲不开,现下人家不和你朝面,已经让了一步,你倒是哪来的那么多怒气?
众人迎接龙象山的人是在城北,凌府是在城西,二人一前一后穿街过巷,行了一阵,凌雪落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掂脚往一个巷口的方向看去。
聂沉跟上两步,见那巷口处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似是在看墙上贴的一张告示。人群里嗡嗡议论,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转眼见凌雪落脸上神色似已平静,心下暗暗好笑:“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先前还气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一看到有热闹好瞧,立时就忘了刚才的事。”
凌雪落呶呶嘴,小声道:“会不会是捉拿你的告示?”
聂沉心下一暖,暗道:“原来她是在关心我。”嘴里道:“谁知道呢?我去看看。”
凌雪落一拉他袖子,道:“你呆在这里,我去看。”说着走到人群前,伸手扒得两扒,众人见是她这个奉章城女霸王,连忙分开些位置,让她进去。
聂沉心下也颇觉惴惴,左右看看,见临街有一块大青石,当下跨上去,运足目力往人群里看去。
凌雪落此时正好走到那告示前,叉着腰抬首而望。那告示上面画着一副画像,聂沉只一看心中便不由得一震,只见那画像上的人面目清秀,眉眼间似蕴薄忧,嘴唇紧抿着,嘴角处又似挂着一丝不屑笑意,神态宛然,甚是传神,可不是正是没改换面目之前的自己?
一惊之下,劫法顿受震动,眼前便模糊起来,聂沉暗吸口长气稳定心神,再度将劫法聚于眼部,往那画像上定睛看去。
画像之下只是一行小字,依稀写着,聂沉,年十五,福阳郡人氏,若有告其消息者,重赏。再下面是几部印章红迹,应该是关罗州下的几级分政的大印所盖。
廖廖几语,一扫眼便能看完,凌雪落似是吁了口气,听周围的人说了一阵,转身挤出人群。
聂沉此时已从青石上下来,低着头暗暗忖道:“龙象山这是闹什么玄虚,既然一意追拿,怎么不写得详细一些?还有,那告示上如果把我娘的形貌也加上去,岂不是容易追查得多?”
凌雪落见他似是有些惧怕,低声笑道:“放心罢,不是追拿你的,画像上的人可比你俊得多,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出了**大盗,竟然还连州通缉哩!”
聂沉奇道:“什么叫连州通缉?”
凌雪落道:“那上面有龙象山主的亲印,意思即是,但凡龙象山治下州府,全都要着力追拿,这就叫连州通缉。”
聂沉暗道:“易泓倒是舍得给我面子,下这么大的本钱。”
凌雪落道:“那告示是刚刚才贴上去的,我见上面还有五方真人的大印,应该是龙象山的那些人到了不久,城府便奉命派人四处张贴。还好追拿的人不是你,要不然我可保不住你啰。”
聂沉道:“像我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哪会有这样的待遇?这一生倘若能得龙象山连州通缉一次,那也不枉来世上一遭了。”
凌雪落宛尔一笑,道:“说得也是,等闲人等可没有如此隆重的境遇,你若真能混到那一步,咱们就得掉个个,便是让我给你端茶递水做下人我也乐意。”
聂沉听得一呆,脸上抽搐道:“你说笑话的吧?”
凌雪落眉毛一挑:“说什么笑话?小爷生平最敬重的便是有大能耐的人,管他英雄还是枭雄,总之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便成!”
聂沉对她这番说辞当真无言以对,拱手道:“佩服,佩服。”
凌雪落装模作样地谦逊道:“客气,客气。”
二人说笑几句,再往城西走时,果然见城中已四下都贴了告示,看来过不了多久,聂沉之名便要风闻全城了。
凌雪落回到府中,听门房说凌重言并未回府,现下应当正在城主府里,陪着城主等人为龙象山的仙师们接风洗尘。
凌雪落听得好没趣味,拉着聂沉又出了府,道:“城里还要闹腾一些时候,咱们到问愁轩喝酒去。”
聂沉自无不可,陪着她到了郊外的问愁轩。
问愁轩里前些日子被打坏的楼梯已修缮好了,凌雪落照例还是要到二楼,边上楼边道:“小六子,小虎子,今日谁当值啊?快上酒来!”
只听小六子的声音在楼上应了一声,二人上得楼来,却见二楼已经有了一桌客人,小六子正在桌旁侍候着。
问愁轩分作两层,其实地方并不大,楼上楼下只能各自摆三两个小桌,再以屏风隔开。凌雪落微微不喜,却也没说什么,自到临左窗的位置坐下。
聂沉慢她一步,这时见那先来的客人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屏风挡住,只看得到一片青布衣角,而另一个则踞桌而坐,作道人打扮,身量好不长大,坐着都快和小六子平齐了。只见他胡须头发乱糟糟的,神态威猛,乱须乱发将面目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身道袍也是污秽不堪,不知多长时间没换洗过了。
聂沉眼睛一扫而过,并未多作停留,心下暗暗讶异:“这人好像有些面熟啊,我在哪里见过?”
小六子正谍谍不休地和那两位客人说着店里美酒的妙处,显然那两人是第一次到问愁轩的生客,来得也并不久。那两人却不答话,小六子说得一阵,颇觉没趣,告一声罪,便去给凌雪落这一桌上酒了。
问愁轩最出名的便是那一杯断愁肠,下酒的小菜却甚显寒碜,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花样,还以干货熟食居多。
不一刻酒菜全都摆上了桌,凌雪落斟一杯酒一饮而尽,因为有生人在场,她便没多少话说,靠在椅背上竟尔发起了呆。
那人一出声,凌雪落和聂沉俱是一惊,二人对望一眼,心下俱都想到:“这人就是在城外的那个人!”那人在城外戏弄两句,没想到竟是这么快便在问愁轩见了面。
凌雪落这时心下的气早消了,眼珠转了转,饶有兴致地笑笑,若有所待。
聂沉抬眼看了看,见是那长大道人在骂,吹胡子瞪眼,模样好不横蛮,正在这时,心下猛地一动,忽然间想到:“是了,难怪我觉得面熟,原来是他。”方才上楼的时候,虽只匆匆一瞥,但那道人的形貌太过奇特,过眼难忘,心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现下再一看时,便就回忆起来,原来这道人在云仙谷出现过,便是那一晚引发云仙谷乱战的龙象山空泽道人。
空泽道人破口大骂,骂的还是问愁轩的招牌,店小二小六子顿时不乐意了,道:“道爷这话好没来由,小店开了十多年,愁断肠也卖了十多年,只见客人挑剔菜肴,却从来没有哪个说酒不好,想来小店的愁断肠不和道爷的口味,还请到别家吃去。”
空泽道人嘿嘿笑道:“道爷爱骂就骂,和口味有个屁的关系?”说着又喝了杯酒,大声道:“愁断肠,老子活得好好的,欢喜还来不及,愁个屁的断肠!好好的一个烈酒,非得整些花样加在里面,喝在嘴里弯啊绕的,恁不痛快!老子喝一杯骂一句,边喝边骂,你小子管得着么?”
<a href=http://www.*****.com/?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