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门还是关得死死的,阿戚根本逃不出去。她越是想逃,越是尝试,越是遭遇多次失败,她就越感到疲倦,也越清醒地领悟到,其实宋建国说得对,她还这么小,翅膀都没长硬,能飞到哪里去?
除了宋建国,谁还能给她饭吃,给她水喝,给她一张床睡觉,并且还要负担她的各种费用?
宋建国管这个叫投资。
结婚六年,阿戚母女俩吃他的,用他的,他投了一大笔资,并且还将持续。他说,将来阿戚要是不回报他,令他回本而且还有利润,她就别想甩脱他。这也是宋建国不肯跟阿戚妈妈离婚的原因。
宋建国是个烂账。烂账是当地方言,就是指流氓恶霸之类的人。这是邻居给他封的,邻居们都很怕宋建国。
整栋楼唯一一个不怕这烂账的人就是郁淮轩了。
郁淮轩不能带阿戚逃出这个地狱,但是,他至少可以在她吃苦受难的时候帮一帮她。只要看见她挨打,他就会冲去踢宋家的大门,能阻止就阻止,阻止不了就报警。为此,他住校的频率也降低了,反而经常住家里。
阿戚只要一看见郁淮轩的卧室里有灯光,心里就会觉得踏实。
宋建国是做生意的,他开了间饭馆,就在秦岭大院附近,雇了一名厨师和一名伙计,收入不好也不坏。
有时晚间的生意勉强还不错,宋建国一直忙活,就会很晚才回家。阿戚要么自己弄东西吃,要么就等宋建国从店里打包饭菜回来。有一天,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阿戚只好等。六点多宋建国就说他要回来,但是直到十一点他才慢悠悠地进家门,一进来就把两个打包盒扔给阿戚:“吃吧。”
一盒米饭,一盒混杂着的炒菜,一半是鱼香肉丝,一半是炒莴笋。
阿戚第一口还没咬下去,门铃响了。
郁淮轩满脸愤怒地站在外面:“你继父刚才是不是给你带吃的了?”
阿戚点头。
郁淮轩一把拉起阿戚的手,说:“别吃了,我刚刚路过饭馆,亲眼看见他把客人吃剩的饭菜打包,说要带回家喂——”喂狗,后面那个字说出来太伤人了,他也难受,他说,“我带你出去吃!”
宋建国冲过来:“死小子,管什么闲事?啊?别以为老子不会打你,老子打不死你!”说完,胳膊已经抡下来了。阿戚一看,跳起来用肩膀撞宋建国,宋建国就正好打到她后背的蝴蝶骨。
“啪!”很响,仿佛还有一种“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
阿戚没管,拉起郁淮轩就跑。
灯光昏暗,他们“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急得像阿戚的心跳。出了楼,跑远了,阿戚的紧张状态才缓了一点。
她想到了一个词,私奔。
风雨同舟,过关斩将,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那个晚上,阿戚和郁淮轩都没有回家。他们先在便利店里买了两碗泡面,一人一碗坐在路灯底下吃了。后来,他们还去了路边的居民公园荡秋千。再后来,阿戚就倒在秋千椅上睡着了。
郁淮轩也坐在秋千椅上,脚用力地踩着地,使秋千椅更稳定,不至于因为摇晃而弄醒阿戚。
不过后来郁淮轩也熬不住了,也睡着了。乖巧的人生里,这是他第一次露宿街头。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盛夏清晨的薄雾,郁淮轩被那道光晃醒了,一睁开眼,他就看见了阿戚后背的淤青。
她只穿了一件吊带衫,淤青就在她左边的蝴蝶骨上。
她像一个受伤的天使,睡容安静,在薄光浅雾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唯美而脆弱。
郁淮轩情难自禁,闭起了眼睛,慢慢地向阿戚的蝴蝶骨吻去。
阿戚醒了,就像被王子吻醒的睡公主似的,一阵突然而来的柔软和温暖包裹了她。她一回头,和郁淮轩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都红得像天边的朝霞。
“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