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淮轩没有说是,但也没有说不是。也不知道自己喉咙里、心里的那一丝犹疑到底是哪里来的,他如欣赏艺术品般迷恋着阿戚那对漂亮的蝴蝶骨,如心疼一朵落花般惋惜着阿戚的遭遇,然后呢?
那天的阿戚没有得到郁淮轩的回答,心有不甘,所以后来她又试探了他一次。那是在一次宋建国撕了她的书,扔到楼下,她坐在地上把捡回来的书一页一页拼凑的时候,她叹着气说:“真的好想逃走啊!”
帮忙捡书的郁淮轩愣了一下:“你又要逃?”
阿戚反问:“如果我逃走,你还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跟我一起跑吗?”
大概是觉得兹事体大,郁淮轩犹豫了,最后他并没有回答阿戚,只说:“好了,都捡完了,回去了。”
那个时候,生活对阿戚而言似乎也无非就是如此,走再远的路,坐再久的车,最后还是这三个字——回去了。
高二这年,为了完成一次课外实践,阿戚去了郁淮轩的学校。虽然那所大学一直是阿戚梦想中的殿堂,但那还是她第一次跨进校门。郁淮轩一直陪着她,还帮她一起做实践调研。
其间阿戚看到了很多不仅漂亮而且很会打扮的女孩。她们都是郁淮轩的同学,也都对郁淮轩这样的帅哥有着眉来眼去的心思。她们的眼神、议论,阿戚也都看见了、听见了,大意不外乎四个字:土气、寒碜。
是的,阿戚也知道自己土气、寒碜,可她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以前的她,在睡过天台以后,头发上沾着树叶和谷草都能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但是,现在呢?她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妈妈没有带走的那盒腮红,明明看见保质期已经过了,可她还是勇敢地用手指沾起来,抹在了脸上。
女为悦己者容。
哪怕自己的生活如此污浊混乱,可是,十八岁的阿戚还是想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尽量变美好。
这年夏季,阿戚爱上了一条白色的纱裙。那条裙子展示在服装店的橱窗里,绣花的肩带,轻柔的裙摆,远看近看都带着点仙气。
阿戚也知道,宋建国是不可能给自己买裙子的。他有规定,阿戚每季只能有两套衣服,衣服不穿烂不买新的。所以,阿戚只能省吃俭用,自己悄悄存钱。只是她存够钱的时候,夏天都快过完了。
但阿戚还是很兴奋地奔进了服装店:“老板,我想试橱窗里那条裙子。”
柜台里正玩游戏的两个男人一起抬头:“好嘞!”“哟呵,是你啊,戚戚。”立面竟然有个油头粉面的熟人。
阿戚不记得熟人的全名了,只知道他姓金,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别人都叫他金大。这人是宋建国的包公租的儿子,宋建国开餐馆的铺面就是从他爹那里租来的。阿戚见过他几次,他来餐馆吃饭从来不给钱,而且还专拣贵的吃。但宋建国欺软怕硬,一声不敢吭,因为担心得罪包公租,不但会涨租,还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骚扰,听说金家暗地里是有点不清不楚的势力的。
去年金大还想约阿戚去郊游,阿戚拒绝了,那一次宋建国气炸了:“我就是把你买给金大,你也得乖乖给我爬到他床上去!”污言秽语令阿戚恶心发抖,她锁了门,在卧室里躲了一整天。
宋建国把金大当祖宗一样供着,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阿戚会令他几年来的努力都泡了汤。
因为这天阿戚打了金大。
阿戚穿好裙子照镜子的时候,金大突然过来抱着她的肩夸她太美了,他的手还在她的后背游走,他还摸了她的蝴蝶骨,她顿时就爆发了。本来她只是想扇他几巴掌,哪知道他自己撞到了柜子,柜子倒下来压到他的手,他的手腕骨折了。
这件事传到宋建国耳朵里的时候,阿戚已经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