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纪无双早早起床,随刘晋元一起入宫。二人自丹凤门入,来到大明宫内。大明宫的正殿含元殿,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个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含元殿背倚蓝天,高大雄浑,慑人心魄。殿前有三条“龙尾道”,是地面升入大殿的阶梯。龙尾道分为三层,两旁有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含元殿前有翔鸾、栖凤二阁,阁前有钟楼、鼓楼。每当朝会之时,上朝的百官在监察御史的监审下,立于钟鼓楼下等候进入朝堂。
刘晋元和诸位大臣象征性地见了礼,等待天子上朝。不一会,近侍太监传旨道:“皇上有旨,诸位大臣上朝。”刘晋元和众文武百官分左右沿着龙尾道鱼贯走入含元殿。
进了含元殿,文武百官齐向皇上行跪拜礼。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道:“众卿免礼平身。”只见一人身着九龙黄袍,头戴九毓冕冠,端坐在正中龙椅上。他年纪约有四十多岁,体态有些臃肿,正是大唐王朝第九位皇帝德宗李适。
一个身材瘦削、身穿紫袍的老者步出,手拿笏板朝皇帝恭身道:“启禀陛下,契丹使臣正在殿外等待陛下传唤。”李适点头道:“宣他上殿。”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伟、身着蛮服的契丹汉子走了进来,他神色倨傲,见了李适也只是弯腰一礼。刘晋元看了怒不可遏,大声道:“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下跪?”契丹使者乜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小臣初来中原,不知朝廷的规矩,还请皇帝陛下见谅。”李适摆手道:“罢了,不知者不罪。刘卿家,你且退下。”契丹使臣双手捧怀,傲慢道:“皇帝陛下,已经过去一天了,你们当中可有人能解开三道谜题?”李适脸上一热,说话有些结舌道:“这个……那个……李卿家,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有?”宰相李进忠上前道:“启禀陛下,三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能否让使臣阁下再缓些时日,微臣必定能找到解题之人。”
刘晋元忍不住冷哼道:“李大人,当日是你撺掇皇上接下题目,如今却又满口搪塞之言,你到底有何居心?”李进忠厉色道:“刘大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一切都是老夫搞的鬼?”刘晋元哼道:“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至于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那下官就不可而知了。”李进忠一张老脸挂不住了,刚要回敬几句,李适生气道:“你们都不要吵了。”他缓缓站起来,指了指殿下的百官,道:“平日朕高官厚禄养着你们,如今用得着你们了,你们怎么都哑了?”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下去,头垂得很低。契丹使臣在一旁哈哈笑道:“皇帝陛下,如果没有人能解开三道难题,那就请依照约定将幽云十六州让与契丹,如何?”刘晋元站起身,大声道:“陛下仁德,没有治你欺君之罪,你不但不思悔改,还出言侮慢,简直视朝廷如无物,真是可恨可恶,左右与我拿下。”几名禁卫军冲入大殿,将契丹使臣执住。契丹使臣变了颜色,颤抖着声音道:“你们大唐难道想食言?”
刘晋元冷声道:“我们大唐人才济济,区区几道谜题又有何难?”他朝李适拜道:“陛下,微臣已经找到能解难题之人,现正在殿外等候召见。”李适大喜道:“哈哈,刘卿家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快宣他上殿。”
一名太监引领纪无双步入大殿。纪无双快走几步,拜倒在地,呼道:“草民纪无双,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适和蔼道:“快快请起。”刘晋元上前搀起纪无双,李适见了他的相貌,不禁啧啧叹道:“哈哈,小卿家果然年轻有为呀。”纪无双忙道:“皇上过誉了,草民愧不敢当。”李进忠不怀好意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忠勇可嘉。只是这里是朝廷,万一你要是解不开谜题,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呀。”
纪无双朝他一拱手道:“多谢宰相大人的提醒。你放心,草民一定会尽力解开谜题,保住项上这颗人头。”
德宗李适看在眼里,喜上眉头。他不住地点头道:“小卿家胆色过人,看来朕没有看错人。”他手一挥,几名禁卫军松开契丹使臣,退出殿外。纪无双道:“使臣阁下,如果没有问题,你可以开始了。”
契丹使臣冷哼一声,让随从取出一枚金球。金球足有圆盘大小,外表光滑可鉴。契丹使臣拿出一根头发粗细的银丝,递与纪无双道:“小兄弟,金球两端各有一小孔,你若是能将银丝从中间穿过,那就赢了。”纪无双呵呵笑道:“就这样简单?”契丹使臣哼道:“是很简单,可至今没有一人能成功地将银丝穿过去。”
纪无双朝李适一拜道:“皇上,草民想找几位值殿将军帮忙。”李适知其意,遂吩咐道:“来人。”六名禁卫军步入大殿。李适道:“纪小卿家若有什么吩咐,你们照办就是。”六人来到纪无双跟前,纪无双向几人附耳道:“烦请几位将军帮忙找几只蚂蚁。”六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但见纪无双并无戏谑之意,而且有了李适的口谕,几人不敢违拗,立刻到大殿外找寻蚂蚁。不一会,六名禁卫军回大殿缴旨。
纪无双找了一只体形较大的蚂蚁,将银丝系在蚂蚁身上,然后将蚂蚁放入金球一端的孔中。大殿之上从皇帝到诸位王公大臣,无人知其意。接着,纪无双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之打开,拿出一小块点心,然后置于金球另一端的孔外。众人耐心地等待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蚂蚁拖着银丝从金球的另一孔钻了出来。
李适看了不禁抚掌呵呵笑道:“妙哉,妙哉。”契丹使臣此刻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他颤抖着伸手一拭,反复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李适问道:“纪小卿家,你且向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纪无双解释道:“皇上,似蚂蚁、蜜蜂一类的小东西,他们寻找食物的时候,眼睛看不到很远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嗅觉往往很灵敏。蚂蚁就是凭借点心的气味才能从错综复杂的通道中顺利地爬出来。”李适不住地点头道:“解得好。”
契丹使臣哼道:“刚才算你们侥幸,下一道难题未必这么容易解开了。”李适哈哈笑道:“朕有纪小卿家这样的人才,可以高枕无忧矣。”纪无双道:“使臣阁下,请赐题。”契丹使臣哼道:“听好了,这是一道猜谜题,谜面是:似画而非画,一览家国天下。你们不但要猜出谜底,还要给谜面对一下联。”
刘晋元见纪无双面露难色,不禁有些担心。他低声道:“纪小兄弟,怎么样?”纪无双道:“谜底我已经有了,就是这上联太难,一时半刻对不出来。”刘晋元失望道:“如果连你都对不出下联,更遑论其他人了。”
契丹使臣见纪无双一时没有吭声,不禁面露得色道:“怎么不说话了?快点给出答案来呀。”李适见刘晋元摇头,心中一沉,暗道:“难道祖宗一手创立的基业,就要毁在我的手中?”殿下文武百官皆沉默不语。
契丹使臣催促道:“小伙子,你再不回答,这局就算是输了。依照约定,只要有一题答不出来,就算大唐输。”纪无双听了说了一个“局”字,不由得心中一动:“局?时局,棋局?”他心中已有了对策,不禁微笑道:“使臣大人想必高兴地太早。”契丹使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结舌道:“你有下联了?”纪无双点点头,回答道:“上联‘似画而非画,一览家国天下’,指的是地图。我给出的下联是‘似局而非局,细数胜负乾坤’,以棋局比战局,可算工整?”契丹使臣听了,登时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德宗李适不禁抚掌笑道:“对的妙,对的妙。”其他文武大臣亦跟着鼓掌。
契丹使臣脸红道:“陛下,大唐虽然解开了两道题,但没有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啊。”刘晋元不禁呵呵笑道:“好一个胜负难料,我们大唐已经解开两道题,最后一题可说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既然如此,你契丹更应该顺应天命,收起反叛之心,免得自取其辱。”契丹使臣脸色变了数变,道:“闲话少说。这最后一题是比武,只要你们大唐有人能胜得了我们契丹第一勇士耶律博赤,契丹今后再无反叛之心。”
李适哈哈笑道:“希望你们契丹说话算话。”契丹使臣道:“请陛下移驾殿外观战。”李适点头道:“好。”刘晋元来到纪无双面前,小声道:“纪小兄弟,听说这个耶律博赤力能扛鼎,弓马娴熟,绝非泛泛之辈,你要有心理准备。”纪无双点头道:“刘大哥,你放心,我是绝不会给大唐丢脸的。”
德宗李适率文武百官来到殿外,只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个身高九尺,肤色黝黑,耳带银环的威猛汉子。契丹使臣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汉子立刻上前拜倒在地,呼道:“契丹国武士耶律博赤见过皇帝陛下。”他声音洪亮有力,如激涛澎湃,震得李适等人耳鼓嗡嗡作响。李适怔怔心神,手一摆道:“免礼平身。”
耶律博赤站起身来,瓮声道:“不知是谁要和博赤比武?”契丹使臣一指纪无双,道:“就是他。”纪无双上前抱拳一礼道:“领教了。”耶律博赤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小伙子勇气可嘉。可是比武不是过家家,一动手则非死即伤,你想清楚了没有?”纪无双断然道:“没有十分把握,在下也不敢出来丢人现眼。阁下既然号称契丹第一勇士,那就请划下道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虚有其表。”
耶律博赤点头道:“小兄弟说的是。在下也没有别的长处,徒有一身蛮力。”他看了看殿前一口青铜香炉,足有半人多高,笑道:“这口铜炉没有一千斤,也有八九百斤重。在下不才,就来举举试试。”说罢,耶律博赤走到铜炉前,双手紧紧捏住铜炉的双脚,然后大吼一声,全身用力,铜炉缓缓自地面升起。耶律博赤闷哼一声,竟然直直将铜炉举过头顶。
众文武大臣看了不禁心摇神驰,不禁为纪无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纪无双早已算定,遂淡笑道:“阁下想必举得有些累了吧,就请将铜炉掷过来。”耶律博赤厉喝一声,将铜炉朝纪无双掷了过去。待铜炉距身体不过数尺,纪无双立刻闪身至铜炉后面,单掌一推,铜炉顺势飞上半空,复又掉下。纪无双右手急速挥动起来,捏住铜炉的一只脚,将铜炉给接住。然后整个人急速盘旋,带动整个铜炉在头顶飞快的转动。耶律博赤看了不禁大惊失色,另一边契丹使臣更是大汗淋漓,自知败局已定。
纪无双举着铜炉转了约盏茶功夫,然后右手一抛,左手顺势一托,将铜炉安安稳稳放到原处,抱拳长笑道:“献丑了。”耶律博赤长叹道:“在下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纪无双道:“耶律前辈,那其他几项还比不比了?”耶律博赤摇头道:“公子身怀绝技,敝人佩服万分,甘拜下风,其他几项,也就不必比了。”
李适开怀笑道:“痛快,真是痛快。”他目视契丹使臣一眼,笑道:“胜败已定。契丹使臣,你还有何话说?”契丹使臣一拭冷汗,忙屈膝跪下,连声道:“小臣终于明白,中原人才济济,实非契丹可比。契丹今后定当效忠皇上,永不反叛。”李适哈哈笑道:“好,明白就好。”他对李进忠道:“李卿家,契丹使臣就由你好好招待,然后派人安全送离大唐,切不可有违。”李进忠不明所以,他一拭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道:“微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