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臣离开后,李适回到大殿,对文武百官道:“这次勇挫契丹人的锐气,纪小卿家居功厥伟。小卿家,你想让朕如何奖赏你?”纪无双憨厚道:“皇上,这是草民的本分,不敢居功。”李适连连摆手道:“这怎么成?有功不赏,朕岂不成了昏君?”他哈哈笑道:“纪小卿家,朕意已决,你就不要推辞了。”李适严肃道:“纪无双接旨。”纪无双赶紧跪下,道:“草民在。”李适道:“纪无双这次勇挫契丹,功在社稷,朕即刻加封你为安乐侯,另赏赐黄金千两,绢百匹。”纪无双忙道:“草民年轻识浅,恐难当大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李适疑惑道:“咦,小卿家可是嫌弃爵位稍低?”纪无双道:“草民不敢,请皇上三思。”李适见他不为高官厚禄所动,愈发惊叹道:“居功不自傲,好。”他道:“既然小卿家心意已决,那封侯一事就此作罢,不过,其他封赏可不能再拒绝了。”纪无双只得谢道:“草民叩谢皇恩。”
李适顿时龙颜大悦,笑道:“来人,传朕旨意,设宴麟德殿,朕要与满朝文武为纪小卿家接风洗尘。”
来到麟德殿内,左右一字排开二十余张长几,摆放着丰盛的美酒佳馐。李适高坐在宝座上,举杯哈哈笑道:“纪小卿家,来,朕敬你一杯。”纪无双忙长身而起,谢恩道:“皇上如此恩泽礼遇,草民惶恐,万死难报。”数杯酒下肚后,李适轻呃道:“想当年太宗皇帝身边有一字并肩王薛仁贵,而朕身边却无一能人辅佐,每想至此,朕是日夜难安。”刘晋元怕他说得太多,忙起身道:“陛下,微臣等也该向纪小兄弟敬酒了。”李适笑道:“也好,朕已有些醉意,后面就让你们替朕多敬几杯,务必让小卿家尽兴而归啊,哈哈。”
刘晋元朝纪无双举起酒杯,笑道:“纪小兄弟,来,让做大哥的敬你一杯。”纪无双连称不敢,遂举杯一饮而尽。其他文武大臣亦端起酒杯,向纪无双敬酒。很快十数杯酒下了肚,纪无双有些醉意,眼前也模糊起来。
德宗李适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对了纪小卿家,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大的气力,难道是天生神力么?”纪无双嘴里喷着酒气笑道:“让皇上见笑了。其实草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用了一些巧劲,一切还得感谢那个耶律博赤。”“哦?”李适和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听纪无双细细道来。
纪无双解释道:“陛下,草民之所以让耶律博赤将铜炉抛过去,就是想借着他这一抛之力。半空中,铜炉的重量基本上被他的力道所抵消。陛下可以这样想,一样东西抛到空中,陛下在它下坠过程中,顺着他下坠的力道伸手去接,感觉就像没用什么力气而举起东西似的。”李适点头道:“不错,这种感觉朕经历过。”纪无双笑道:“我们练武之人,讲究的就是眼疾手快。在铜炉的重量快要转移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右手旋转起来,就是想以旋转抵消大部分下坠的力道,转的越快,手中铜炉的份量就越觉得轻。”
李适哈哈笑道:“好,纪小卿家有勇有谋,真乃奇人也。”纪无双谦逊了几句,李适道:“纪小卿家不必谦虚了,今日我们君臣就来个不醉无归。”其他文武大臣亦随声附和。纪无双来不及推辞,十几名大臣又举起酒觥,连声劝酒。纪无双无奈的看了刘晋元一眼,刘晋元朝他苦笑着摇头。纪无双把心一横,来者不拒,连饮了二十余杯酒,众大臣齐声叫好。
最后一杯酒下了肚,纪无双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顿时鼾声响起。刘晋元忙禀道:“陛下,我这义弟酒量浅窄,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开恩。”李适呵呵笑道:“纪小卿家毕竟年轻,不失天真率直,朕又岂会怪罪与他?”刘晋元谢过李适,禀道:“那微臣这就带他回去休息。”李适点头道:“就有劳卿家照顾他了。”
回到刘府,姜婉儿和秦可卿、李忆如见纪无双烂醉如泥,忙七手八脚将他抬进房间。将纪无双安顿好后,大家忙惊问发生了何事。刘晋元笑道:“纪小兄弟这次功成名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姜婉儿笑道:“我就知道区区几道题目难不住纪公子。”刘晋元叹道:“皇上本欲加封纪小兄弟为安乐侯,孰料纪小兄弟竟然给拒绝了。”姜婉儿惊讶道:“难道纪公子还嫌爵位稍低?”秦可卿摇头道:“刘大哥,大嫂,师弟不是那样的人。虽然皇上封赏的爵位诱人,但师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无暇分身。”刘晋元叹道:“只可惜了纪小兄弟的才华。”姜婉儿嗔道:“这就叫做人各有志。你当了几年的尚书,难道还没有看透官场上的昏暗,仍然不舍得这顶官帽吗?”刘晋元喟然道:“我当官一不图名,而不图利,只求为社稷百姓做一点事情,难道这有错吗?”
秦可卿笑道:“错不在刘大哥,而在于朝廷的吏治腐败。”刘晋元惊讶地看了秦可卿一眼,道:“秦姑娘继续说下去。”秦可卿道:“朝廷的律法不能惩恶扬善,正义得不到伸张,自然而然好人越来越少,坏人越来越多,吏治也是这样。所以,朝廷上像刘大哥这样正直的官员越来越少,朝廷若不能固本清源,亡国无日矣。”
刘晋元叹息道:“连秦姑娘都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却依然我行我素?”李忆如插言道:“难不成他们当局者迷?”秦可卿摇头道:“我想刘大哥亦明白,这些官员的心思已经不在朝廷身上,他们心里早已如明镜似地,天下可以没有皇上,却不能没有官员。”刘晋元点头道:“秦姑娘说的是,他们既然没了仁义廉耻之心,又如何会死心塌地地效忠皇上?”姜婉儿道:“看来,一切归根结底是皇上的问题。皇上本以为是爱护臣子,却没想到一味地放纵只会让他们更加无法无天,最后成为皇上宏图霸业的绊脚石。”
姜婉儿的一番话深中肯綮,众人陷入了沉思当中。难道这是每个朝代的宿命么?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次日,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三人外出游玩。经过安邑坊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纪无双三人亦躲在一旁,只见一彪人马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浩浩荡荡从延华门入城。为首四匹骏马上端坐四名银盔将军,一名着二品朝服的官员亦跟随在车驾旁。路旁的行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马车内坐的是何等人物,竟然如此大的排场。
李忆如笑道:“纪大哥,你猜马车内坐的是什么人呀?”纪无双淡淡道:“看他的排场,应该是当朝哪位王爷。只是他左呼右拥,如此招摇,看来并不把当今皇上看在眼里。”
秦可卿打趣道:“其实要想知道他是谁很简单,待会刘大哥退朝后我们问他不就知晓了么?”纪无双笑道:“对啊,不管这个人是谁,既然来了,必须先入朝觐见陛下,否则就是对皇帝大不敬。”李忆如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看时辰刘大哥该下朝了。”
回到刘晋元府上,纪无双三人在客厅一边与姜婉儿聊天,一边坐等刘晋元归来。可左等右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刘晋元仍迟迟未归。姜婉儿疑惑道:“相公很少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一会,一名轿夫走进客厅,恭身禀道:“夫人,老爷不能回来吃午饭了。”姜婉儿轻哦道:“是不是朝廷有什么重要事情?”轿夫答道:“工部王尚书陪同鲁王殿下抵京,皇上已在麟德殿摆下酒筵,为鲁王殿下接风洗尘,老爷脱不开身,所以差小的赶紧回禀夫人。”姜婉儿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轿夫退下后,纪无双自言自语道:“这个鲁王到底是什么来头,皇上竟然如此器重。”姜婉儿笑道:“这个贱妾倒有所耳闻。鲁王李哲乃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封地在山东莱州。他手握重兵,一向飞扬跋扈,就连当今皇上也让他三分。”纪无双动容道:“难怪。”
申时已过,刘晋元方带着满身酒气踉跄迈进大门。几名家丁想要上去搀住他,却被他抖手甩开。家丁们顿时手足无措,呆在那里。姜婉儿走上前,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忙吧,老爷就交给我了。”家丁们散后,姜婉儿嗔道:“老爷,你这是怎么啦,和下人们生什么气?”刘晋元醉态十足道:“夫人,你绝对想不到我这个二品尚书,竟是如此的窝囊。”姜婉儿试探问道:“相公,到底出什么事了?”刘晋元眼中泪光闪闪,他低叹道:“罢了,就是和你们说了,又有什么用?”话毕,刘晋元松开姜婉儿的双手,一步一摇朝自己房间走去。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三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待见到刘晋元远去的背影,忙问发生了何事。姜婉儿苦笑着将前情说出,纪无双略一沉思,遂道:“刘大哥定是受了鲁王的侮辱,才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他安慰姜婉儿道:“大嫂,你也别太担心,等刘大哥酒醒了,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