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的是,我们最盼望的是过年,通常是掐着指头盼。对过年的期望甚至导致了我们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深刻的哲学问题,为什么不能天天过年,在我们有限的生命时间里为什么会大多数的日子痛苦或者百无聊赖,而只有过年那么几天是幸福和快乐的。为什么呢?
我这样想,甚至,我希望要是能够一觉醒来就过年了,该有多好。我的意思是凡是那些普通的和一般的日子就全都不过了,只过年。我就这样琢磨着,但依然老老实实地将日子一天天地过掉,直到过年。
我爸会提前一些日子给我买一串鞭炮,这截鞭炮只比一根筷子长点儿,锁在家里的柳条箱子里。我就这样望眼欲穿地等呀等,终于等到大年三十。我们这个晚上可以有肉吃、有饺子吃、有酒喝,我爸或者我哥会用筷子蘸酒让我嘬,有一年甚至让我喝下了一整杯酒,而令我大醉,最后连医生都找来了。也许这样会让我爸和我哥感受到快乐,也许这样我们的春节才更有意思。但对我来说,更动心的是那串鞭炮。在吃完晚饭以后,我爸会把那截鞭炮取出来给我,我一颗颗地拆了它,揣进兜里,跑出去,找到我的玩伴,用一张草纸卷成纸捻,点着,用鞭炮去炸鸡蛋壳、炸酒瓶、炸老师家的窗户和门,然后跑掉……鞭炮炸没了,我们就拣地上没有炸响的,有的仅剩下一点捻子的,我们也敢点了放,从不怕炸了手。炸了也没事,没有捻子的我们就掰断了,点着看花玩。
那段幸福的日子呀!
不过,好日子总是那样的短暂,我们很快就没有鞭炮放了,没有肉吃了,没有饺子吃了,没有酒喝了,而且还要上学了,要被罚站和挨打了。
尽管这样,我们处处都体现出乐观主义精神。我们会自制火柴枪,用一根铁丝圈成一把手枪的轮廓,再用几个自行车的链条,串在枪上,最尽头的那个里面砸进一个铜制的自行车钢丝帽,正好可以穿进一根火柴,火柴头的火药就挤在铜帽里。再用八号铁丝磨出一根撞针,装上皮筋,做好扳机。其原理就是撞针装火药,只是没有任何杀伤力,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听到一声像鞭炮那样的响声。偶尔也会想,要是能在老师的秃头上也来一枪该有多好。不过,这只是一想。做,是打死也不敢的。
有火柴枪的日子里,我们在裤兜里揣上满满一盒火柴,举着火柴枪,一边玩,一边学着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啪啪乱打,一直玩到枪被老师或者我爸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