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悒目光微微闪动,试探般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悄悄放了他?”
曈影冷笑道:“这只是牢门的钥匙,我就不信,你能破得了他手脚上的精钢锁链。何况……”他顿了顿,目光忽地变得森寒起来,垂目盯着筠悒,一字一句道:“百年来,未得本教教主之令,便敢私自从我教中逃出的犯人、或者弟子,都将永远过着逃亡的生活——直到被我教派去的杀手杀死的一刻。”
“……”筠悒的脸色愈加苍白了下去。
便见曈影薄唇微挑,有些得意地欣赏了一眼她的失态后,便即猝然转过身,举步向殿外行去。
筠悒这才抬起眼,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蓦地爆发般吼出一句:“你这么攥着我,究竟有什么意思?!”
然而那个青色的背影却没有回答,脚步也未有片刻停顿,便径自去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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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深处,一年有大半年天空中都漫飘着纷纷扬扬的白雪。
罪域岭更是昆仑山中奇冷的地带,脚下千尺寒冰四季都不会消融。
箬恒如今就被锁在罪域岭的地底囚室中。
在囚室门口看守的白衣教众看见筠悒后,均都恭敬地俯下身去,交掌于胸前,深深行了一礼。
筠悒却连一眼都不看他们,径自向地牢深处走去。
所有白衣教众们仍旧垂目向地,保持着那个交掌于胸前的姿势,脸上不敢有分毫不敬之色。
地牢中阴暗湿冷,通向地底囚室的石阶上凝满寒霜,道路漆黑而冗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筠悒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下走去,心却也一分分地冷了下去。想到箬恒每日被关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还不知要被关多久,她心中便是一痛。
这条漫漫长路不知道走了多久,道路尽头才终于现出两点昏黄的光火。两盏烛灯在两侧石壁上微弱地闪动着,映得长阶尽头那面幽暗的石门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狻猊浮雕愈加狰狞可怖。
石门两侧也站了两名白衣教众,见到筠悒后,亦是均皆恭敬地俯下身去,交掌于胸前,深深行礼。
筠悒也不理睬他们,径自将手探入衣袖内,取出曈影交给她的那枚金钥,插入狻猊浮雕左眼上一个不仔细便难辨察出的孔隙中。
便听“咯噔”一响,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悠哑沉闷的响声中,便见两道石门一分分向左右分开。
筠悒当即迈步走了进去。便听“咯噔”的响音中,两道石门在又她身后缓缓闭合。
石门后是一间间森冷潮湿的牢室,石壁上几星幽暗的烛光映照下,牢室顶部那一扇扇窗口宛如一只只苍白而空洞的眼瞳,凄惶而无助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其间不时传来一声声嘶哑或凄厉的呻吟,犹如一只只地狱里的恶鬼,将苍白腐烂的手伸向一切地上的人们,发出无望的求助。
每次进入这个地方,筠悒便觉有阵阵寒意透衣而入,心头如被针砭。然而她却加紧了脚步,一径奔向牢室尽头。
尽头第三间牢室中关押着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这里所有的牢室的钥匙都只有一把。牢门左方石壁上也同先前那扇大门一样,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狻猊。
狻猊的左眼上同样有一个不仔细便难发觉的孔隙。筠悒将金钥插入,便听轰地一声,牢门应声而开。
然而她却忽地垂下了双眼,仿佛不敢抬起头,去望那牢室中的人。
“筠悒,是你吗?”便听一脉温和的男子声音在幽暗的牢室中响起,语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箬恒的双手双足尽都被长长的铁链缚住,他此时宛如一个服刑的囚犯一般,颓然倚靠在石墙冰冷的角落里,手腕与足腕上被铁链勒出的血痕依稀可见。
然而他才一看见筠悒,便立即牵动嘴角,仿佛竭力想要凝结起一丝温存的笑容——如同以往那样,给她安慰,让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可是那个笑容却显得那样的苍白,又那样的无力,甚至还有一点扭曲。
“箬恒……”筠悒颤声低唤他的名字,忽然间有泪盈睫。
“我没事……”便见箬恒虚弱地摇了摇头,憔悴的脸上依然维持着那个苍白的笑容。
他双眸中漾出淡淡的紫晕,流转在她清透的眼底,宛如日色将尽时天边流动的紫色暮云。
他怜惜地看着她,似乎很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然而手方挣扎着抬起,便又无力地跌垂了下去。沉重的锁链因他的动作而击撞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响音。
筠悒再也忍不住,猛倾下身去,一头扎入他怀里,夺目而出的泪水转瞬便浸湿了他破敝不堪的衣衫。
“我一定会杀了他,救你出去!”她咬着牙,一字字对他承诺,浸满泪水的眼中写满了切齿的恨意,紧咬的下唇间渗出隐隐的血渍来。
“不要这样,筠悒……”箬恒艰难地摇着头,声音有些喑哑。语声中似是透着无奈,却也透着一丝欣慰。
便听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这双手曾经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今或许……也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吧。”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筠悒,我在这里很好……我曾经杀了那么多的人,而我还能以这种形式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