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隐收起目中那阵惝恍之色,转过头来,怪眼一翻,道:“老头子我生平最厌烦的就是这些婆婆妈妈的繁俗礼节,尤其是你们杀手那一套,千万别用来我身上!”
泷魅脸色一红,当即腆然起身。
筠悒向泷魅鬼鬼地一笑,即又挽过玄隐的衣袖,随他缓步行在这间巨大石室中,忽听“叮”的一声,一样物事不意间从玄隐袖中滑出,跌坠在地。
玄隐一惊停步,盯着地上那样物事,急欲俯身去捡,怎料筠悒眼尖,此时也已发现。她一顿足,身形蓦地一矮。眼见她指尖已将要触摸到那物事,却见玄隐身形倏地化作一道闪电,突然就不见了。
筠悒正自惊疑间,目光仍是紧紧盯住地面,却见那物事不知何时竟也从地上消失不见。
便听一声“哈哈”大笑自头顶传来。筠悒愕然抬起目光,见玄隐已有些慌张地将那物事收入怀中,却故作淡定地一脸笑嘻嘻道:“女娃子的身手果然不错,可惜比起老夫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筠悒微微一怔,遂**道:“前辈,你怀中那是什么,借我看看!”
口中说着,已蓦地踊身而起,身子飞一般掠至玄隐身畔,双爪微屈,便向玄隐胸前探去。
“什么什么?”玄隐仍自立在原地左顾右盼,身形看似随意地左摇右晃,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筠悒探来取物的手指捞虚。
筠悒心念一动,倏地就顿住身形,睇望住他,一双珠眸熠熠闪动,唇际渐渐漾开一抹揶揄。随即忽地“噗嗤”一声,破脸而笑起来。
玄隐愕然看着筠悒那鬼精精的如花笑靥,心底一下子倒着了慌,忙拉住她道:“走,小娃娃,咱们到里面去坐坐,品一壶上好的名茶!”说话之间,脸上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似是有所恳求。
筠悒却浑若未觉,反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吃吃笑道:“前辈,你的东西还没给我看呢,别这么快就走啊!”
玄隐斜眄筠悒一眼,发现她也正笑盈盈地睇住自己,慌忙扭开头去,干咳了两声,正色道:“要看……看什么呀?”
“就是前辈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东西啊!”筠悒轻咬红唇,憋着满眼狡黠的笑意,拽住他的衣袖道。
“啊……啊……哦……是这样……”玄隐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手抚长须,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方才隔着半壁石门看不出,如今走进来,始觉这石室内间竟比外间更要宽广。白玉石壁上雕琢着一些上古异兽、机关玄阵,还有一些早已在江湖中失传的武学典籍。
这间石室显然只是一个大厅,东西石壁上另各开出四道石门。除右下间外,其余石门都紧紧闭锁。透过右下间半敞的门缝,依稀可看清屋内陈设,似是一间寝居。
“前辈!”筠悒抢上一步,笑吟吟地唤住他,“您老人家不会是想就这样蒙混过关吧?嘻嘻……您要是不给我看,我就跟您说出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却忽地住口不再说下去。
玄隐这下可是彻底着了慌了,连忙劝道:“好丫头,别、千万别!我这就给你看,还不成么!”
玄隐耷垂着眼眉,满腹委屈似的,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扭捏了半天,才掏出那个物事。而方才脸上浮起的那层红晕竟慢慢扩散开去,几乎爬满整张老脸。
筠悒强忍住笑意,心中好奇愈盛。赶忙接过他掌中那个物事,定睛一看,却见竟然是个小小的铜人。
看那小铜人华服高冠,身段婀娜,显然是一位女子。其容貌端庄秀丽,落落清雅,顾自凝眸远眺,眉眼间一片飘渺出尘之意。
见这小小铜人不足寸许长,雕工却如此精细,不光衣冠齐整,连眉眼神情亦都清晰可见。筠悒心下不禁暗赞。突然福至心灵,竟发觉这个小铜人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谁?谁呢?
啊!这不是师父吗……原来师父竟是这样美的。以前从不曾细心注意过,没想到现在……现在……思及恩师往日的音容笑语,筠悒不禁悲从中来,紧握那铜人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玄隐察觉出她心绪波动,不禁出声问道:“女娃子,怎么了呢?”
“啊!”筠悒猛地惊醒,连忙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后,玉指微抬,指向那小小铜人,茫然问道:“这不是我师傅吗?”
“啊……啊?——啊!”玄隐猝然长大了口,一口气差点噎住,身体也仿佛一霎间僵住了。
筠悒微微一愣,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玄隐拍了拍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才怪眼一瞪,怒然叫道:“小娃娃……原来你、你方才……不知道这是什么呀?!”
筠悒那双水样的桃花眸无辜地眨了眨,一丝诡黠的笑意却渐渐浮上她的腮畔。
玄隐一脸追悔莫及之色,唉声连连:“哎呀呀,竟中了你这鬼丫头的计了!”
看到玄隐这副模样,筠悒却是乐了。再度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声音细柔柔、轻绵绵的:“话说哦,前辈您怎么会贴身藏着我师父的铜像呢?”
“啊?”玄隐一下子又怔住,讷讷说不出话来。
筠悒却嘻嘻一笑,柔柔地靠伏在他肩上,一双桃花眼眯成两弯月牙儿:“嘻嘻,前辈您不说我也知道哦!”
见筠悒笑得鬼精鬼精的,玄隐怔了半天后,随即竟也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