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哒哒——”空洞的流血声,这是几个月来常伴于她记忆中的、宛如梦魇般的声响。
嫣红的鲜血自伤口中汩汩滴淌而下,渐渐凝汇成一条艳丽的小蛇,蜿蜒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一只水晶杯盏端正地矗立在她身前的空地上,承接着自她伤口中漫淌而下的鲜血。
四壁明珠的辉光映照下,女子的鲜血在水晶杯中看去妖艳欲滴,犹如瑰红的酒液。
一身白衣的圣女此刻正跪在洁白的罗幔前,双目紧闭,唇齿不住轻轻翕阖着,口中喃喃诵唱出冗长的经文。那张苍白清瘦的脸上眉心深深紧蹙,仿佛女子正在承受着某种极其巨大的痛苦。
——然而,为何她竟然毫不挣扎,只是默默承受着别人施加的悲凉命运?
良久后,眼见水晶杯已被注满,白衣女子才仿佛终于力竭般地,颓然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白衣祭司跪行上前,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圣女身前那只水晶杯盏,来到白色罗幔之前,向罗幔内深深顿首。
便见一双纤秀细小的柔荑从白幔内探了出来,端过那只注满鲜血的水晶杯盏。就听白幔后传来一缕柔细的声音:“哥哥,已是第八十一日了,离与光明教主约定的日期已过了一半了,可是……”白幔后那个小小的人影垂首望着身下水晶棺中两个沉睡的身影,低低叹息:“晔大人与胧大人至今仍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这样下去的话……”
“只要晔大人与胧大人觉醒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畏惧那个人了,甚至——”白衣祭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淡漠的声音里却透着冰冷的寒意,“连光明教主,或许也可以成为光复我非天一族的筹码。”
“可是哥哥……”白幔后那个稚拙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喃喃劝道,“别忘记了,我们此刻手中并没有四圣物……若是我们真的有四圣物在手,也便不再需要借助圣女的力量,来复活两位神君了……
“四圣物本身就具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当四圣物聚集在一处之时,便会形成某种强大的结界,守护明尊教的圣火堂,无人能够靠近。若不是它们早已遗失多年,我们此番也无法那么轻易地,就完成这个计划……
“可是,若是光明教主察觉到我们是在骗他,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那个柔细的声音忽然间颤抖了起来,“哥哥你别忘记了,他跟圣女一样,可是具有‘那种’力量的人啊!”
白衣祭司闻言微微蹙起双眉,沉沉叹了口气,眉间也写满了忧色,却平静说道:“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啊,妹妹。”
他一面说着,一面垂首望向此刻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在地、容色苍白的女子:“若是让他知道,我们对圣女做了这种事,恐怕他的怒火足以烧毁我们的万象天罗阵吧……而以我们日月神宫今日的实力,未必能够与他抗衡啊。”
他的目光深深望向白色的罗幔内,忽然无比虔诚地伏拜了下去:“所以于今,我们只有相信两位神君会给我们带来奇迹了。”他顿了顿,缓缓补充道:“就像五十多年前的那次一样……”
“……”白幔内的少女终于没有再说话。她缓缓将水晶杯中的血液倾倒入口中,随即俯下身去,右掌合于胸前,将含在口中的鲜血依次喂入水晶棺内、两位神君的唇齿间。
便见跪在白幔外的白衣祭司缓缓起身,将昏迷中的女子横抱而起,徐步向神殿深处走去。
苍白的女子沉睡在他的怀中,仿佛一朵凋谢的白莲花。血色尽失的手臂犹似没有重量一般,在祭司宽大的袍袖下摇晃不定,宛如风中残烛。
白衣祭司轻轻撩起金帐,将她放在那座宽大、柔洁的白玉床上。随即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圣女眉心处深深点下。
便见一点嫣红,在女子眉心处犹如一抹朱砂,转瞬便消融于无痕,仿佛瞬间融入了她的肌肤之中。
此时,深陷在绵软的厚厚锦衾中的那朵白莲花终于缓缓苏醒。
圣女的目光仍尚自有些迷离,仿佛方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苏醒。
过了片刻后,她才能看清楚眼前之人。
当那张犹如瓷偶般精致而苍白的面容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之时,圣女的目光极其复杂地变幻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望了一眼自己苍白得近无一丝血色的手臂——那苍白如雪的肌肤上,遍布着八十一个密密麻麻的血孔,宛如被毒蛇啮噬的一般,看去阴森而可怖。
圣女却只是见怪不怪地轻轻叹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撑起身子,目望着白衣祭司,轻轻问道:“已经是第八十一天了吗?”
白衣祭司静静颔首道:“是的。”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了啊?”圣女轻声喃喃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掠而过。她的身子忽地颤了一下。
便见她猝然拽住祭司的衣袖,幽幽问道:“今**可否为我占卜出,我师弟此刻的所在、与他现在的处境?”
她顿了顿,轻声补充了一句:“你说过,到了适当的时候,便会告诉我……而今日,已经是我们之间约定的第八十一日了。”
就听白衣祭司轻轻叹了口气。沉吟了一刻后,面容平静地答道:“我已为令师弟占卜过,他此刻正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过着暗无天日的‘非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