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的生活?安全?”圣女重复着他的话,觉得不可思议,急声追问道:“那么,他现在究竟是在何处?”
白衣祭司却轻轻挣开了她的手,白袍下的双足疾然向后退去。直退至十余步外,方垂眸答道:“对不起,圣女。天机泄露得太多,会遭神谴的。”
他顿了顿,凝望着面前容色苍白的女子,碧蓝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终于,就见他右掌合胸,低声吐字道:“他如今在一个,你心中早已经猜想到、而又不敢证实的地方。”
他此语乍出,圣女骤然如蒙雷击,俏容倏地煞白如死。眼前一黑,便又要晕倒。
便见白衣祭司疾步上前将她扶住,随即衣袖轻轻一挥,便有两名侍女上前几步,送上盛满饭菜的托盘。
白衣祭司将饭菜端到圣女的床前,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脸上似有歉意:“这些日子以来,辛苦圣女了。还请圣女好好补养一下身子……明日的仪式还要继续。”
“……”白衣的圣女微微阖了一下双目,却仿佛早已无力再说什么,只是默然端过了侍女手中送来的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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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深渊一般的暗色中,那星星的火焰,宛如从地狱里绽开的红莲,幽幽吞吐着如血般的光泽,撕裂开暗夜。
也映亮暗夜里的那个男子苍白的面容。
他的全身尽被锁链捆缚在阴冷潮湿的墙壁上,披垂的长发散乱地粘连在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乱发之下,他的眼神业已然浑浊无光。然而在他浑浊的双瞳深处,却有隐约的暗红色,犹如地狱之火,幽幽闪动着。
在这样寂暗、幽冷的静室中,却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足音。
“主人。”门口,两个黑衣人恭敬地俯下身去,默然行礼。
便见白衣男子缓缓点了一下头,遂开口问道:“他还好吧?”
就听一名黑衣人恭声应道:“是的,主人。经过九九八十一日的‘淬炼’,现在他正已逐渐丧失作为‘人’的记忆,很快便可完全入魔,为主人掌控。”
“做得好。”白衣男子轻轻击节,随即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沉默了一刻后,自语般喃喃道:“已经是第八十一日了吗?”
两名黑衣人不解他言中之意,一时都不敢答话。
便见白衣男子已踏着轻缓的脚步,迈入了那间漆黑的囚室中。
囚室内潮湿而肮脏,地上处处遍布着血迹,甚至还有脓水。然而那袭白衣宛如天际最清明的月色,无法沾上半点俗世中的尘埃。随着他的出现,整座阴暗的囚室一时间都似乎明亮了起来。
仿佛他便是亘古以来,天地间最清明的那一抹光。他的出现,足以照亮这苍茫浊世间的每一处沆瀣、冲洗每一寸糜烂与腐朽,让这世间重复为如他白衣一般的清明无尘。
然而听见这阵足声,那个神智早已衰竭至极的男子忽然间狂躁了起来,浑浊的双眼中重新暴闪出一丝恨意——那是极其深刻、强烈的恨意,牵引得他全身上下的锁链都一齐叮当作响。
清脆的铁器交击声撞耳不绝。然而那铁链仍是将他缚得那样的紧,直至他全身皮肉都已绽裂开,鲜血沿着锁链涌淌而下,那困缚他的枷锁却仍旧无法松动分毫。
就见白衣男子缓缓走到他身前,站定,面上那温煦的笑意仍旧丝毫无减。
“山本泷魅,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吗?”
便听铁链交击之声更响,男子狂怒地吼道:“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杀了你?”白衣男子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无辜地叹息道,“那可不行哦。你可即将要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你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便见一口吐沫混着鲜血,猝然喷溅到白衣男子的脸上。白衣男子却是毫不作怒地抬袖拭去,悠悠一笑道:“火气还真是大啊……不过,你莫要害怕,因为你的煎熬很快就要到尽头了——只需等到第九十九日,你便会丧失一切意识与记忆,彻底沦为我手中的傀儡,哈哈哈哈……”
清越的铁链声响中,男子狂怒地仰起脸,双目尽赤:“沈清照,你这个伪君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对,就是这种目光!”白衣男子却是满意地抬手捏起他的下巴,也不顾他满脸的污垢,玓瓅的眼珠熠熠闪烁着,竟然真的犹似一位绝世高手在欣赏自己的宝剑一般,摇头赞道:“恨我吧!憎恨我吧!”
“你的憎恨越强烈,‘惊魂散’的效力便会发作得越快、越猛烈,你这柄绝世利剑便会被锻造得更加锋利,哈哈哈哈……”
梦魇般的狂笑声中,那阵足声终于渐渐远去。
唯余下绝望如死的黑暗,在牢室中静静蔓延。
在这死寂的黑暗之中,他忽然痛苦地闭起了双眼。
他拼命地去回想记忆中的那抹水红——那抹曾经照亮他灵魂的水红,宛如初夏一朵娇弱、温柔的红莲,曾是他宁愿舍去生命也要守护的一束光,是他漆黑人生道路上唯一的温暖……
然而此刻,他却只感到某种刻骨的恨意宛如毒药般疾速侵蚀着他的意识,记忆中那张清婉柔媚的面容已在从他脑海中渐渐模糊、淡去。他已经完全……再也回想不起,那抹水红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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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