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悒沉容缓缓将话接下去:“而他的那个情人,就是你。”
“……”
“你或许并无诛杀教主之心,但是,你一定有报复明尊教之意。”筠悒定定望着慵然倚靠在秋千上的紫衣女子,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妙风却是不以为忤,面色从容而淡定,仍旧拿眼角瞟着她,发出一声媚笑:“如若我当真是他的情人,那么为何身为他妹子的你,从前却都没有见过我?”
就见筠悒轻轻叹了口气,眸中神采一瞬间暗淡了下去:“那是因为,萧大哥在世之时,我并没有见过他的情人。但是我知道,他的那个情人,就是你。”
她忽然不再看她,而是低下头,顾自缓缓将话接下去:“根据萧大哥生前的忆述而知,他与那个女子早在七年前便已相识。他二人携手归隐林泉,相依为伴了整整四年……听说那个女子,还怀了他的孩子……”
说到此处,她不禁微微叹息,摇头道:“萧大哥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关于那个女子的身份。可是我猜想,这个女子一定不会是一个身份寻常的女子,甚至,很有可能是魔教中人。”
“哦?看来公主不仅才貌双全,还擅长推算命理呢。”妙风含笑睇住她,幽幽讥诮道。
筠悒却只是淡然一笑,静静说道:“那个女子离开萧大哥是在三年前,而萧大哥聚结江湖同道、誓要铲除魔教,也是在三年前。我也是在住入大光明宫之后,才真正了解到明尊教的实力——且不说单就这个大光明宫内,便有教众数以万计,而其门徒更是广布整个中原,势力在江湖和朝廷中盘根错节,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所能颠覆、甚至对抗的。”
筠悒叹了口气,眸光深深凝聚,语声有些喑哑:“而我所认识的萧大哥,绝不是一个那样轻率的人。他在定下这一切的计划之前,自然应该早已想到:与这样一个实力强于自己数百倍、甚至千倍的组织对抗一日,需要承担的风险,究竟有多大。
“而他——我所了解的萧大哥,是一个真正有着慈善心肠与救世情怀、且见识广博的人。然而,这样的萧大哥,却不惜将他的所有朋友全部拉进这个危险的漩涡里,陪他奋不顾身地诛灭魔教首魁,那就必然是有着一个特别的因由——一个驱使着他,让他不得不为此铤而走险,拼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奋力一搏的理由。
“而能让世人如此奋不顾身的理由,千百年来,就只有一个,便是——为了爱情。”
妙风听着她这番振振有辞的结论,却是毫不动容。就听她幽幽叹息道:“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但是,明尊教的女弟子数目虽远不及男弟子多,可是在大光明宫里,也至少数得出千来人。而你又怎能知道,你大哥的那个情人,便一定是我?”
便见筠悒微微一笑,抬眸望着她道:“因为在我住在大光明宫的这段时间里,已查问过教中一些弟子。由他们口中我因而得知,在整个大光明宫里,唯有你,曾在七年前叛教潜逃,又在销声匿迹四年之后,孤身返回大光明宫。”
就见妙风眉梢一挑,唇角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诮:“你听见的这些,这也不过是那些下等弟子的谣传罢了。如若真的是那样,那么在这纪律森严的大光明宫里,当年的教主却又为何没有惩罚于我,我于今又怎还能继续留在这里,独享这‘妙风使’的荣耀?”
筠悒凝视着她,顿了顿,终于黯然垂眸道:“因为你是女人。并且,是一个曾经被男人伤过的女人。而你们的上届教主,也是这样一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对你生起怜意,并没有责罚于你……
“也是因此,她才会做主,帮你处置了那个‘辜负’过你的男人……”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唇边滑过一个微弱的苦笑,“然而谁能想到,这却成为你记恨她、记恨明尊教的缘由。
“萧大哥在生之时,你没有勇气站出来,去挽救他的性命;而在他死后,你却不惜一切,要为他报仇。”
筠悒平静的话音至此忽然转为宛若叹息般的低语。便见她苦笑着摇头道:“可是,那也只不过是你的教主错误的以为罢了……萧大哥那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会辜负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他最最心爱的妻子?”
那双清透的靖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悲悯,就听筠悒轻声喃喃道:“你们之间,想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呵呵呵呵……”她此语才落,就听方才一直若无其事的妙风宛如猝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蓦然间放声冷笑了起来。
她笑得娇躯乱颤,尖锐的笑音犹如一阵低徊旋绕的冷风,在繁花似锦的庭院内回荡不息,直吹刮得两旁花叶飘零落离。
筠悒就觉阵阵森寒侵衣而入,一股冷意迅速攀涌遍全身。
她蓦地花容煞白。定定凝望着这位身任妙风使的紫衣女子,神色渐渐惊疑不定。
——不愧是本教专司“风”系心法的人啊。这笑声所掀起的一阵狂风,便足以重创一个身无内功的孺子!
幸而身为紫云真人门下大弟子的她,并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孺子。
她在这阵惊天狂风中挺立身形,努力让自己站得更正、更直。
良久后,就见妙风终于款款站起身,长裙曳裾,走至筠悒身前,凝眸细望着这个少女的双眼。
筠悒被她瞧得略有些不自在,不自禁地后退开半步。谁料妙风却出其不意地伸出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