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停茶散后,大多数人已寻着月色三三两两再带着一大群人离去。
主家也未关注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去,高兴也好,失望也罢,于他们何干?
世间万物,不可否定很多时候都是带着目的性的,求名求利,求仁求义。
生活是一场经营,不一定现时开花,未来结果,但奔着那个目的去怎么也不会偏差太远。
“阿娘留下来陪陪我呗,我都好久没见着阿娘了。今儿不回去了成不?”
刚辞别了老祖宗出来,美琴氏依依不舍的说着道别的话。虽知不成,但撒撒欢,自己感觉还如当年云英未嫁,无忧无虑,承欢脚下,相信阿娘心中也是熨帖的。
琴湛氏美目流转,瞬间风情万种,嘴角抿笑,却也不言。
“阿娘,你不可以这样的,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你也知道你家女婿有多努力拼命,我怎么着也不能一天好吃懒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只望每日能将事安排得妥妥帖帖,即使不能帮上多大的忙也不能拖后腿是不?”
“出息!琴家的女儿就只会这般,这点小事也不能应付?下次不可如此说,我嫌丢脸。”琴湛氏笑嗔道,自家女儿自己心痛,话虽是带着严厉,语气却又是万分的宠溺。如同每一位母亲对着出嫁女儿的复杂心情。
“阿娘,我只是想着你陪我说说话,没想这么多的。阿娘,阿娘,下次可不敢了。”美琴氏立马告饶。
“你这小魔星,我算是怕了你了。可你得记着现下你婆婆公爹都在这里住一块的,不可如在家时那般任性。
后辈对长辈该做的你一样也不该少做,阿浩那份没尽到的责任你也该加倍补上。
不可因着其粗鄙没有高贵的出生而有所怠慢,你要知感情是一回事,关键还在经营。
你既当初是心甘情愿嫁给阿浩的,就该想着有这么一日,不是青梅竹马,共同背景习惯下的爱情更是要多着考验,有时候门当户对真心不算过分,至少这些大都能省,儿女平和是大多父母的愿望。”
琴湛氏摸了摸女儿的头,琴家本就女儿难得,当初生她之时也是全家都很高兴着呢,自己怀胎十月,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
锦衣玉食娇养着的,本该风花雪月,天真浪漫的过一生的,却没想到现在想的关心的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心痛却又骄傲着。况且都将近十年了,时间这玩意儿不止是平复创伤的良药,也是消除隔阂的妙方。
“嗯,阿娘,我知。我也曾说过‘因着是他,我甘之若饴’。我的男人我自己来守,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妇,既然我选择了低嫁,怎么着也得行驶这个权利啊。
他要敢三心二意,我就敢先‘咔嚓’了结了他,带着儿女再嫁。我知阿娘是为了我好,现今生了阿黎后更是体会深刻了,儿女就是爹娘的债,我也是阿娘的债,嘻嘻。
可是阿娘对夫君不也很满意么?我想着阿黎以后的夫君至少也得得到全家人的认可方可,到时也找阿爹阿娘把关,我信阿爹阿娘的眼光。”一脸霸气外漏,且得意着,也恰恰说明她对美浩的自信。
“你啊,在我面前惯会嬉笑闹事,插科打诨。我得走了,回去还得个来时辰呢。”
“那也好,现下里里外外一片脏乱,我将这些忙完了,再回家去。”
“嗯,行。我先帮你找几个学识好一些的先生,给小一辈的孩子启蒙。”
“阿娘最好了,事事都能为我考虑周到,我还正为此犯愁呢。”
边说边和琴湛氏往门外走去,穿过回廊,走进半闲园,看着几个小孩正玩得欢实,离别时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直到上了马车情绪也没缓过来。
“阿偲不必不舍,你回家后捎信给阿辛阿棐告诉他们要好好识字,等字识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可天天在一起了。”
摸摸小儿子的头,琴湛氏对其笑说道,余光瞥见小女儿也在竖着耳朵听,又装作浑不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璎珞。
“真的”眼睛瞬时明亮。“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到时他们就会到家里来和阿偲一起上族学了啊。”
“嗯,我回家后一定嘱咐外甥,叫他们多用些功。每天下学后,多写些字,把先生教的都记着,让先生下次多教些,这样一次多教一点,一次多学一点很快就会学完了……”
琴偲絮絮唠唠的说了一通。小孩子兴奋劲一过也就相继睡着了。
琴湛氏叫停了马车,将一双儿女交给各自的奶娘。
“说说呢?”琴湛氏伸手理了理琴祈的衣衫,将外套脱去。抚平案几上的褶皱,坐了上去。
琴祈依势躺卧在琴湛氏的膝头,长发如墨般随意的披散开来,带着几分凌乱颓废的美感。
琴湛氏将手抹了些精油,更衬得十指纤纤,素手如羊脂般嫩滑。食指放在琴祈的脑侧太阳穴处,轻轻转动。琴祈闭目舒服的低吟一声。
一车的寂静,只有樊笼里的焚香寥寥飘摇,琴湛氏也不催促,不慌不忙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也不在意回答与否。
就在琴湛氏都以为他已睡着时,琴祈睁开双眼,伸手握住琴湛氏的手,制止了她重复单调的动作。“不用了,你也挺累的,歇息一下。”
“原先见着亲家公有几次,说实话,无甚印象。如果硬要评道评道,也就一老实本分,不拖后腿而已。
今儿算是涨了见识了,如围棋九品虽未达到坐照、入神,但却对已是守拙、若愚。不算精通,放在这个位置,已然成就一步妙棋了。”含笑着将席间的事和着浓浓的鼻音,略带几分愉悦,娓娓道来,即使慵懒如斯,声音也都自在几分威严。
非是常年身居要位,将富贵荣光赋予的品质权势融入生活,深入骨髓的人所不可能有的。
“我也是没想到的呢,真是有趣,这一家子还尽出些妙人。”琴湛氏回应道。
“但是古有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美家人开疆扩土不乏人才,美浩一人已足以,何况观其爹娘也不是没有几分魄力。但不是我打击看不起的话,非有大际遇,大魄力天资纵横的人,想在一两代之内打入世家大族的圈子只能是痴人说梦。”
“话不能这么讲啊。夫物多则贱,寡则贵;散则轻,聚则重。
观之现状,从商者十之八九乃是妇人,还大都是将之当做玩乐的其中一种。认真者有之,但谁又投入了大半部分的精力呢?
当任何事做的一定极致谁有可预见那不是一种另辟奚径。”琴湛氏带着些许不服气,儿女后辈于许多父母而言都是逃不开的魔咒,偏向私心问题不解释。
“是啊,另辟蹊径!想着容易,做着得有多难。我信美浩能于行商一道走出康庄大道,但之后呢?
很多东西都是私下大家默认了的,资源只有这么多,谁都不愿意开了那个特例,不然之后要堵住那个缺口就难了。
想要于得到大家的认可而成功上位,虽风光霁月,却也是行不通的。办法也就只有一个了。”
“你是说‘鼎替’?”琴湛氏晙了自己夫君一眼,若有所思的默然自己想开。
每件事每个规定的兴起你都能找到它的历史根源,不可否认,现在的士族是荣光的;可是帝国建立两百多年后也曾苟延残喘几经灭绝啊。
士族形成于高朝,应帝制而生,巩固于越朝,因九品中正制达到鼎盛,如果不出意外,制度的弊端进一步扩张也就是其衰落消亡的标志了。可是,戏剧无处不在,因为穿越无处不在。
华庭帝国的开国皇帝元帝常霸天,绝对诠释了枭雄二字如何写的。
常霸天出生于工匠之家,却也是最不为当时的士族名士所耻之流。
当其于乱世起兵,士族没有一人\鸟\他,辅助这种人太掉价了,这脸大家都丢不起。
正如当年三顾茅庐的人要是换成曹操,你看诸葛亮会不会理他,十三顾茅庐都没用。
何况能成是佳话,不成就是笑话了,明知是笑话的事常霸天也不会去干。于是选用谋士唯才是举,唯避士族,所选武将皆出生草莽。
可想而知,本来要是常霸天没成为皇帝,士族也还会多苟延残喘几百年,没从内部开始升起矛盾的堡垒一时半会儿是攻克不下。
可这种亮瞎天下人眼睛的事就是发生了,建朝后所任官员无一士族,制度也华丽丽的变成科举制度。士族存在的根源被铲除,除了走向灭亡似乎没有出路。
而所谓“鼎替“,始于改革后的士族建立初期,祖辈痛定思痛后制定的一项规矩,志在能使士族延续更久。
凡家族败落,恒产不足万金,子孙不济,诗书礼乐不足以传家,或道德败坏者,定以踢出士族行列,位置由新兴家族及以鼎替。
可想而知,天下有权有势者不知几何,且都以进军士族为终身奋斗目标,而位置只有那空出的一个,绝对的狼多肉少,僧多粥少啊。
那想上位者怎么办呢?争呗。待遇好得出奇,又没有公开法律约束的金饭碗,谁会放过?!
各种手段粉墨登场,在这场角逐中取胜会容易么?
PS:各位亲端午节快乐!也不知道有木有人看。哎,满脸忧伤。。。求大家给点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