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才刚开始,清晨的树叶已是蒙上了一层白霜,和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却有几分晶莹剔透的美感。
渺渺的大雾弥漫在山涧,泉水的丁零声,风吹过得吟语,景色一片美轮美奂。
蒙顶山在整个东岳山群中不算太高,却是唯一一坐山顶有人烟的。山脚的人家已是在地里忙活开来,再是非农忙时节,农户也总能找到事干。
家里有壮年的,也都带上自家媳妇准备的干粮,趁着野物正肥硕,还未冬眠进山打猎去。
山间的小道上,一身穿褐色麻布短衣的老头手牵着一头浑身漆黑的小毛驴正独自行走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遇见经过的人热情的打个招呼,问声好。偶尔驻足瞭望周遭,看看山顶。
老伯凑到小毛驴的耳边嘀咕到:“美浩这小子到是学会占山为王了。”
小毛驴拿眼睛斜了老头一眼,再将鼻子对着他喷了一股热气。老头也不知是被熏着了还是怎么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旁边穿着开裆裤的一群小孩哄堂大笑。
老头却也不恼,回过头笑眯眯的望了他们:“你们都跟了我一路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看着老头回头,有些胆小的已如鸟兽般散开。却也有大胆的,听见问话。大声地说:“老爷爷,你牵着的是什么?是没长大的小马么?”
“来,你过来问我就告诉你。”老头蹲到地上,对着朝他问话的小孩招招手。
小儿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袄子,只在脑门上留了一撮头发。一脸警惕的望着老头,在迅速看了下周遭“爷爷,我家就在旁边。我阿爹也在家的,我阿爹长得可壮实了。”
“我知道的,你看爷爷我跑都跑不动的,你还怕什么,我就只想告诉你一个人呢。怎么办?”一脸我只看好你的样子。
小儿先是看了看周围的小伙伴,向其中一个使了下眼色,那个小孩会意的向后退去,像是准备随时往家里冲的。
小儿这才下定决心的朝老头走去,“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一副快告诉我吧快告诉我吧的样子。
老伯笑眯眯的将嘴凑到小儿耳朵“你们刚才的打赌我听到了额。这样吧,你将糖分我一半我就告诉他们这是马。你要是不分呢,呵呵,我就只好说他是毛驴了。”
小儿听到最后脸都皱成包子了。纠结了半会儿,点了点头,带着点得意地顺便舒了口气。
老头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看了一圈满是好奇望着自己的小孩。“这是毛驴。”
“你怎么耍赖皮啊。”小儿愤怒的吼道。
“它就是毛驴啊,我刚刚就是这么说的。你还答应将给他们的糖果也分个我一半呢,作为我独独先告诉你的奖励呢。”
“你明明不是这样讲的,你你你。。。”小儿急的脸都红了。
“你刚才都点头答应了的啊”又特真诚的望着周围的小孩“你们都看见他点头的吧。”
周围的小孩都点着头。
小儿瞬间懵了,这都什么事啊。输了糖就算了,还输双份。输双份就算了,还不知道怎么输的。
“这样吧,我也不要你的糖了。你去帮我打壶酒成不?”老头委屈地望着小儿。
小儿转过身去,哼了一声。
“也不知打酒要多少钱?哎,穷得连酒都快喝不起了。我看看还有多少钱。”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边将荷包里的钱倒在手上“…十文…二十文,二十一文,二十二文…”
“爷爷,只要十五文。”旁边一个小姑娘小声的说道。
“老了,腿脚也不灵便了。那谁去给我打壶酒啊,剩下的都给他了。”尾音拖得老长,把握着铜板的手伸出,望了望周围的小孩,用余光瞄了瞄小儿。
小儿眼睛一亮,迅速转过身来,将老头手中的铜板一抓,警惕地说:“这次可不兴赖账。”
“我几时赖过账,你这话可是太伤爷爷的心了。”
小儿嗤之以鼻,呼朋唤友的迅速走开。
“他告诉我那是马,真的,真的。”小儿边走边对同伴解释道。
老头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拉着毛驴,缓缓地向山上走去。
“这山上还真不适合老头子我,太冷咯。还好有壶酒,暖和多了,要是得了伤寒,看我不将美浩那小子死里坑。哼。阿黄,你也喜欢热闹吧!定是的…可算到了,肚子都饿了。阿黄也饿了吧。走,吃饭去。“
“这里是美府吧,你去告诉美浩,就说‘他师兄阿黄饿了’。”顺了顺小毛驴的毛,老头和煦的对着守门的小厮说道。
小厮看了看老头,很少有从正门叫门儿的。“您老有庚帖吗?“
“这倒给忘了。那你说怎么办呢?“老头顺手将问题抛给了守门的小厮。
既没听到主母嘱咐,又不是熟客,还没有庚帖。
这种情况走角门的较多,在正门还真不多见。虽不可能直接让进,当然也不可能脑抽到嘲笑一番,直接将人赶出去。
从正门进的大都是较尊贵的客人,守门的小厮不见得多有能耐,但见得多了,起码的察言观色还是会几分的。
小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老头,身着麻布短衣,头发斑白,拿一根木簪束着。脸上倒是不见多少风霜,顶多有点黑,眼睛偏小,再加上面带微笑,几乎眯成了一线,至于传不传神,睿不睿智还真看不出来,整个人不管从穿着到长相都趋于大众。
身上唯一的亮点就是绣工精致的荷包了。但老头语气平和,对人既没有高傲不屑一顾,也没有卑微猥琐。“您稍等一会儿。“
“可不能太久了,老头子身子骨可不好。“老头语气倒没有不赖烦,仿佛在说今儿天气很好般平和。
“弓管事,前门来了个老汉,自称是阿黄,主公的师兄。但穿着甚是平常,神态倒是平和,不像说谎。”小厮回禀完恭敬地等着吩咐。
“阿黄?倒是未曾听到主公主母说过。嗯,这样吧。你先等等,我先去寻皮总管问问。”
不可能自己尚未确定就直禀主母,更不能直接撵出去。当然,不是闹事的人的话该怎么处理,得到怎样级别的对待;闹事儿的话又该怎样。尺度什么的都得把握。不然,主管何用?
皮总管一听,摸了一把脑门的汗。“你快去回禀主母,我去开门。”这人也太不按牌出牌了吧,掀桌。
弓管事将要跳出胸的心脏摁了回去,还好没自作主张将之忽悠过去。看皮总管的态度,来人必有大来头。
美琴氏听到回禀,嘴角抽了抽“弓管事,你派人去寻主公,就说‘年公来了,速回。’”
“春华,你派人去将小姐,少爷引到前厅。叫厨房快些准备午饭。不用多丰盛,要快。”
“夏炎,你将主公前阵捎回的蒙顶甘露泡上。”
“秋实,跟我走。”
“是。。。”
往外没走几步的弓管事,回过身来“主、主母,是年公?世评‘人生三不朽,立德者唯此一人耳’的年公?”说到后面已是面红耳赤,声音骤高。带着期许却又难以置信的望着美琴氏。
美琴氏瞄了弓管事,哎,脑残粉哪都有。倒不是说年公不当这评价,而是私底下的性格还甚是让人无法恭维。
“嗯。”
弓管事仿佛听到仙乐般,恍惚中带着茫然,就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了。
传说中神坛上的人物啊,居然近在眼前,各种鸡冻心跳加速,有木有啊,有木有。
“弓管事,走啦。”秋实回头对还在神游,明显不在状态的弓管事说道。
“呃,啊?嗯嗯。嘿嘿,来了来了“回过神来的弓管事,飞奔着走开,步伐透着轻快,人仿佛都年轻了一轮。
望了望周遭,再望了望天。各种想分享啊,有木有。这种重量级的消息要是自已一个人捂着,定会憋死的,天色怎么还早,好难受啊。
等一下叫婆娘早些做饭,再去打二两小酒,嗯,二两不够,起码半斤,再约上几个平时各种见过世面,各种炫耀,各种看乡巴佬表情望着自己的,看我今儿不炫回去,打人打脸这种事儿怎么干怎么爽啊来着。
这赶脚倍爽,弓管事飘飘的走开。想着快些吩咐了下去,再去见一眼年公的庐山面目,也好增加谈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