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年华里,我们总爱犯错,屡犯屡不改,直到结果惨痛到让你不敢再去犯错.
“童,明天还有演出吗?”我关掉电脑,小心翼翼地挤到李欣童的床上去。
“没有吧”她翻了翻身,把她的臭脚丫子搭在我腿上。
“这么说,明天咱可以痛痛快快出去玩了?”我一下子兴奋起来,顿时睡意全无。
“明天不是满课吗?还是你最喜欢的中文系怪老头的课。”李欣童像猪一样的反应真是太扫兴了。
“大学,不做点疯狂的事情还叫大学吗?总之,明天跟着我就对了。”我神秘地笑了一笑,俩只小脚丫甩掉拖鞋,紧紧挨着童睡着了。她的发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很让人心安。
梦里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我跟着她离家出走,她看着我家破人亡。
“妈,妈……”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床头贴着一张小纸条
“亲爱的,很不幸地告诉你,我们又要搬家了,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床头的牛奶还温热,这就可能是在这间房子里最后的早餐了。搬家?why?今天不是说好陪我吗?我8岁时候的愿望看来又要随着这些突发状况颠沛流离了。
今天天气真好,异常的好,没有沙尘,甚至马路都泛着光。路边的花篮点缀着狄城,有这么几次,我觉得我喜欢这个城市,因为一些与之相关的人和事。
“快,快开门!”李欣童大气不接下气地敲门。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我打开门,她径直走向窗前,东张西望地看了好半天。
“沐,我想我们得立刻搬走。”她一下瘫软在沙发上,嘴唇发白,直打哆嗦。
“怎么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帮她倒了一杯热水,发现她的手里都是冷汗。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她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语气也变得平缓起来。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我蹲在她旁边,猛然发现她的裤子里浸满了血。
“血……”
“沐,我怀孕了。”
“啊!怎么会?这么多血,怎么办?怎么办……”
“别慌,答应我,别告诉任何人。扶我去卫生间。”我俩颤巍巍地相互扶持着,这个不大的房子为什么从沙发到卫生间的距离这么远?好了,谢天谢地,终于到了。
“啪”卫生间被反锁了。
“童,李欣童,你到底怎么了?”我摇晃了几下卫生间的门把,恐惧感袭上心头。
“啊……”我听见水哗哗地流淌声,像一种毅然决然的放弃和后知后觉的逝去。
“童,快开门,我们去医院好吗?”我奋力地拉门,里边被死死地卡住了。
“喂。是120吗?这里是……”
“嘟嘟嘟……”
“你答应过我,不跟任何人说的。”童苍白无力地看着我,手指狠狠地抓着我的手机。
“可是,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最贱的就是命。”
“我只是,害怕。童……”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知道,没事了,没事了。”童虚弱的过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终于,在五月份的末尾,李欣童又活蹦乱跳了。
我们都没有提,那些曾经刻在记忆里散发着腐肉气味的东西。我们曾那么渴望过的成长,原来不过就是一些缺失和伤疤。
“不要我的我不要,不爱我的我不爱……”再次听她唱这首歌,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那天,当童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有关生命,有关爱情。有关生存的意义,有关活着的质感。那么,我又算什么?一粒尘埃,一抔黄土,还是无关痛痒的存在?
不,我不愿就这样消无声息地走这一遭。至少该找出点实实在在存在过的痕迹。那么,人存在的最重要痕迹是什么?一张照片?一个日记本?我想应该是一个孩子。那么,童,所失去的,可能就是在彻骨的痛里所感知的存在。可惜,一切都被扼杀了。
“童,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一个小生命?”站在夕阳下,我莫名地想起了那潭於血。
“你觉得人生来平等吗?”她摸了摸肚子,转身抽出一支女士香烟,开始抽起来。烟雾缭绕中的她有了难以说明的女人味道,我知道,她的位置,是一种我不愿也不想了解的地域。冷风吹得正是时候,我扶她回屋,顺手掐掉了烟头。
“沐,你还是之前那个你。从本质上讲”童突然抬起头慎重地对我说。
“我们都在变,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我也坐到她的身边,看她拨弄着吉他。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为我静静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啊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李欣童的声音里多了一种磁性的温柔和莫名的伤感,我听着听着,眼泪就吧嗒吧嗒下来了。
“童,你说,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她唱歌,我就会想到我们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从那天后,我们就各奔天涯了。
“这也许就是成长吧。这么多年不见,但我一直记得你,也有预感我们会重逢。”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要是双胞胎就好了。”我慵懒地躺倒她的大床上,枕头下边鼓鼓的一包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没什么。”童慌张地拿起那个鼓的像要炸掉的牛皮袋子,一沓红色钞票不争气地散落在床上。
“童!这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看到李欣童淡然的表情,我真想上去摇醒她,可事实证明她比我清醒。
“你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傻瓜,我有那么坏吗?”她把钱都拿出来,一沓一沓地散开,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轻轻一甩,漫天“钱雨”。那是我见过最有力最柔美的小手,拿麦的手,弹吉他的手,透着阳光却没有温度的手。
“你疯啦?这钱究竟怎么回事?”我捡起地上落着的几张红色大钞,顿时觉得手心发烫。
“还记得上次我流产的事吗?这是补偿。”童的眼神里透着很冰冷的恨意,她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噬血剑,在感应到敌人后慢慢开封。
“他是谁?很有钱吗?难道你遭的罪是钱能解决的吗?真******畜生!”我在本就狭窄的客厅上走来走去,脑子以光的速度在搜寻一些关于骂人的脏字。
“哈哈,你骂人的样子很有趣,特别像《功夫》里的包租婆。”她像事不关己一样竟然笑出声来。我的五脏六腑被她刺激得瞬间膨胀,这个妖孽,非要在这个时候装坚强吗?
“那你和我说说吧。不然我可不是单纯地骂人那么简单。”我扯了扯她的衣服,像一只孤独的小猫祈求主人的爱抚。
“我敢说,你不想听。”
“可是,关于你啊”
“呃。。。你很瞧不起我吧?”她期望的眼光在抬起头的瞬间变得暗淡绝望。
“不会,不管你变什么样,不管你遭遇什么,都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我顺着她的目光坚定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潇,谢谢你。”她轻轻地拥抱我,我听见她小心翼翼的鼻息和猝不及防的眼泪滴落下来。
“你知道吗?自从离开咱们小区,我就跟着我妈妈到处走。像我们这样搬家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大家都说你妈跟一个姓金的男人跑了。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该死的大脑今天难道要罢工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那个人,不过就是我妈妈追求的不切实际的爱情。他有体面的工作和贤惠的妻子,你认为会跟她一起发疯玩火自焚吗?不过就2个月,那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后来呢?你们去了哪里?”
“后来,去过广州、杭州、CD还在大连待过一段时间,直到前几年,才在海南安定下来。”
“海南?怎么会走这么远?”
“我妈在交际中认识的一个大连商人叫赵建国,做点小生意,离异后去了海南,回来大连探亲时偶然遇到的。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继父。”她突然停下来去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又缓缓坐回来。
“他对你们怎么样?”
“一开始,挺好的。出手很阔卓,我妈妈就想安定下来做她的阔太太。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一切都变了。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噩梦就开始了。你知道吗?我觉得生活真他妈够重口味。那几天正好我妈妈回去大连谈生意了,没有陪我过生日。他帮我买了很漂亮的公主裙,还特意订了西餐厅的位置。我当时真的很感动,就算是我的生父也没有这样过。我们很愉快地用完了餐。那时我还在想,如果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该有多好。”
“这不是挺好的吗?总算有人疼爱你。”我也在为她颠沛流离之后的安稳觉得幸福。
“呵。结果我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他把我抱回了卧室,对我……对我做了那样的事!”童突然大声地嚎啕起来,蜷缩到角落里,把被子狠狠地搂在怀里。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命运就喜欢和人开玩笑?我亲爱的弱小的童又将如何承受呢?
“你怎么会让他得逞呢?”
“当我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原来他早在西餐厅的饮料里下了药。大连谈生意不过是他支走我妈的借口。”童的指甲狠狠地划着地板,是的,那是心绞痛的感觉,我知道。
“那个孩子难道就是……”我真不敢想象,童究竟还经历了什么。
“不是,哪有那么巧。那个孩子是个意外,是我们酒吧里一个叫阿治的。”
“那你爱他吗?”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女人如果真爱一个男人,就是愿意为他生个孩子’。很显然,那个孩子不适用这一条。
“呵,爱?是个鸟啊。”
“你知道吗?他说他是真心爱我,可知道我不是处后,就变了。男人,真他妈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牲畜!这孩子,他不配!”童又神经兮兮地开始自言自语。“他说不在乎我的过去,大骗子。孩子,我们如果不能给他爱,给他生命有何用?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童好像突然失控一样,从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她的卧室,我听到“铿”的一声,忙跑进去,只见吉他的琴弦断了一地。
“让你骗我!让你骗我!你们都该死!该死!”童突然甩掉手中的剪刀,把目光转向了厨房。我看出了她的意向和疯狂,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童,求你了,别干傻事了好吗?我好怕啊。”我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生怕她挣脱我。
“你是说我会寻死?18岁的时候自杀未遂,现在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我当然要比他们活得好!你放开我啦。请你看花火!”
“嗯?”我被整蒙了,放开了她,她径直走进厨房,我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厨房里跳跃着火光,着火了吗?我跑到厨房里看到更惊人的一幕。她把那一沓一沓的钱扔到了火盆里,那跳窜的蓝火苗发出嘶嘶地惨叫声,我的心也有种莫名的心痛。我诧异地看向李欣童。钱是无辜的啊大姐。
“这是那孩子的,还给他。我欠他的,终有报,下去不要记恨我。”李欣童淡然的表情诡异地像能通灵,我的心脏砰砰地以最快的心率蹦到了最高点。
我们总是像小孩子一样犯错,屡犯却屡不改,直到有一天付出惨重代价,而这种不能承受之重,足以毁掉心里的玻璃城堡,然后我们以一种越来越模糊的价值观去面对这个血肉模糊的世界,开始我们会耍赖,企图不认账,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们毫无意义地逞强。因为结果将瓦解你最后一点挣扎的欲望,因为你,不再是小孩子,尽管你傻里傻气地做了孩子才会做的傻事,但做错了,就该买单。最后的最后,我们会学乖,选择低头,一直一直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