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局长的话让曾繁荣一惊,不知道林局长手里边的那份表格是不是写着她离婚的事,好像填表的时候,她似勾选了离婚项的。“难不成离婚的人,不能进这局吗?”她从来都不曾为离婚后悔过,倒是眼下林局长这样问,让她陡然生出些担心。
“嗯!”她想总不能让自己面对离婚这件事理直气壮吧,委婉一点也许会让人生出几分同情。
林局长正要说什么,见张主任进来了,便收住了话头。
“小曾,你喝水。”张主任望着林局长“你们谈吧,我出去了。”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曾繁荣生出些同情。
“你把门给我带上。”林局长示意张主任,语气又恢复了她贯有的威严。
曾繁荣听见林局长办公室的门在自己身后轻轻地关上了。虽然走进局长办公室只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但林局长强大的气场,让曾繁荣弄清楚了眼前这个在她面前表现得有点像媒婆的林局长,在这个局里有着怎样的绝对统治的地位。后来她到了这个局之后,听有调皮胆大的年轻男同事形容林局长是这个局的叶赫那拉,正在食堂吃饭的她,差点喷出刚喂进嘴里的饭加菜。曾繁荣虽没有高学历堆出的文化,但在高干家中长大的她绝不缺少识人的见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清楚了,她最后能不能赢得这份工作,其实也就是这个对她堆着一脸莫名其妙笑容的局长的一句话了。
“其实离婚也没有什么,只是离过一次婚了,就必须比以前更擦亮眼睛了,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女人一过三十,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可耗了。”林局长继续在曾繁荣离婚这个问题上纠缠。
“嗯。”曾繁荣不敢评价和应对林局长的话,她怕说得不到位惹她不高兴,坏了自己的大事。所以就文静地以“嗯”代表自己的意见。
“以后我给你介绍一个吧,这局里有好几个同志都离婚了呢。”这下局长真像个媒婆了。
“谢谢局长!”曾繁荣想,管她怎么说吧,管她要把什么样的人介绍给我,只要能进到这局里,以后的事怎么都好说。
因为曾繁荣总是用简单的语气词回答,林局长觉得继续说下去,就真有点像头上贴膏药的媒婆了,于是避开了关于婚姻的话题。
“说说你的性格吧。”林局长提高了嗓门,开始面试她了。
“我很早就当了兵,是个很单纯的人,没经历过太多的事,以后有什么地方如做得不对,请林局长多多指教。我一进你们局的大门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气氛,整洁、清朗,是我理想中的那种工作环境,希望你们能够接纳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曾繁荣没有具体说自己的性格,因为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她也说不清楚,就算是她说得清楚,她也弄不清楚林局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性格。如果说自己性格开朗外向,万一这林局长喜欢文静内敛的呢。所以她决定避重就轻,先胡乱称赞一下,相信没有领导,特别是一把手不喜欢人表扬自己领导的单位。
林局长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了,“好,你先去吧,我马上要到市里开个会。有什么情况,张主任会通知你的。”局长边说,边低头将桌上的东西往手提包里放。
曾繁荣有些惶惑地站起身,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通过局长的面试。
“那我走了。”
曾繁荣涩涩地表情,让局长又婉尔一笑,“我们有你的电话,你等电话吧。”
“局长再见!”
“再见!”
曾繁荣从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没有找到张主任。她甚至没能找到通往楼梯的门。这个楼层的每个门都绷着白色的纱,她不知道那扇门是通往楼梯间的。所以她不敢推,她怕会把谁的办公室的门推开了。
她就那么在三楼正方形的过厅里转了一圈,终于发一扇门和其它的门略有些不同,于是轻轻地往外推着,看到门缝后面的楼梯,她终于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轻轻推开绷着白纱的门,并在心里暗喜到,我没推错门,这是不是预示着“有门!”呢。
曾繁荣是个没有经过正规大学学习的人,部队军校护理专业中专毕业。平时喜欢读些旁门左道的书,属于挺迷信的那一类。而且自创门派,什么都可以成为她迷信的靶子。
从确定转业到今天,足足大半年的光景了,才有了工作的消息。这太久的失望,让她怀疑这眼前的一切的真实性。所以又迷信开了。定是这绷着白纱的门,给了她好心情。她念叨着“有门”,高高兴兴从楼梯跑了下去。
一楼大厅一个人都没有,曾繁荣东张西望,希望能够重新体会刚才的被众多目光关注的喜悦,但她没能如愿。她站在大门口,太阳已经快到屋顶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是逆光的美人了。但她暗暗祈求着,希望老天能让她再回到这里,因为她喜欢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第二天,张主任打电话通知她上班的时候,她正在家里跳绳。她暗示自己说,如果在双数自己被绳绊到,那就有门。那天她跳了几次,都是在双数的时候绳子勾在了穿着拖鞋的脚上。所以听到张主任在电话里说“下周一你来局里报到上班吧。”还拿着那根绳子亲了几口。
曾繁荣放下张主任的电话,拿着手里的跳绳,在原地猛地快速地蹦了几下,呵呵!我终于成了白领了!她心里那个美呀,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曾繁荣想象着以后在干净整洁有着空调、和精致青田办公桌椅的办公室里面,穿着漂漂亮亮的职业装,脚上登着精致的高跟鞋,和那些斯文儒雅的同事,干干净净地度过五个工作日的八小时。再也不用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走在尽是来苏水儿味的病房里,对着那些永远难以舒展的病人的脸,拿着注射器瞄着他们或干瘪或肥大的屁股,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尖叫。但想着楼上正在写字需要安静的父亲,她拿着跳绳的手,努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忍住了想要尖叫的情绪,但她怎么都无法控制住心中的狂喜。想了想,她放下手里的跳绳,在屋子里妖娆地扭起猫步来。她踩着地砖的缝隙连接成的直线,从客厅的这一头猫到那一头,再甩头转身亮相,从客厅的那一头猫回到这一头。那得意的样儿,就如同一个被冷落已久的嫔妃,突然得了宠,不摆下谱都对不住皇上似的。想起昨天逆光站在局大门口被男人们注视着的让人没法不想入非非的壮观场面,她停下脚步,仰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屋子里的吊灯,幻想起来:如果能再来走点桃花……哼!她有些陶醉了,仿佛纷纷扬扬的桃花已从天而降,在她周遭的世界铺陈开去,粉嘟嘟地让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