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李太后说道,那太监这才退下,“皇帝病重,已经不能省事,可怜我大明朝真是多事之秋啊”,边说着搂过元儿轻轻叹道。
“太后,元儿……”,元儿话完说完,只见太后睁大眼睛盯着她看,元儿已经明白,重新说道,“皇祖母,孙儿在外学了些医道,可否探视下父皇”。
太后听了点头赞了元儿孝心,可在她心中,太医院那么多国手都不能救治的皇帝如何能救得了这怪症,然而孩子想一探父皇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便命人摆驾乾清宫。
太后带了元儿坐了一轿,也命南塘自乘了一轿,虽是乘轿便如稳坐于平台上似的,想必这些抬骄的宫人都是练习得多的,前拥后簇地不一刻便到了乾清宫,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也是于大火间虽毁,此时方重建好不久,见面有宫人报了太后道,便如远山回音似的一层一层地递进去,待到宫门口落了轿子,南塘下来只见远远跪了一地,太监、宫女、侍卫不说,光是太医就有十数人。
太后摆了摆手也不理会,自有管事太监叫了平身,一直带了元儿和南塘入了后殿寝宫,免不了又是一地的宫娥,几名伺候的妃子见有外男入内连忙回避,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药味,苦滋滋地直往人脑门里钻,元儿向太后请了旨,便向龙榻前走去,地上宫女太医连忙跪着让出条道来,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眼中疑惑,显是不知这民间男女二人是何人,竟然能陪伴大后身侧。
南塘见那皇帝一缕长须,干瘦狭长脸上透着青气,嘴唇惨白双目紧闭,元儿盯着皇帝的脸看了一阵,又抽出皇帝手腕把了约半刻的脉才回过头来,对着太后道,“已有医法”
李太后已有贴身宫女扶着坐下,听闻此言连忙站起,“如何医治,快说来”。
“以无根水化百涏丹化,兑以乌头粉少许,用木灵芝为药引,佐以金针刺灵台、百会穴”,元儿刚要说完,只见地上一个太医叫道,“不可,百涏丹取毒蛇毒液治成,乌头也是剧毒之物,百会、灵台乃人身大穴,你这毒妇是何居心,敢以剧毒之物毒害圣上龙体”
“大胆,这是云梦公主,什么毒妇”,李太后斥道,那太医连忙磕头请罪,“孩子,你可有把握”,显是心中也有疑虑。
“皇祖母,孙儿在外学自唐门,唐门以毒闻名天下,然而唐门中人以毒入药,启以毒攻毒之理,父皇这是中了一种怪毒,此毒源自海外,是用一种海螺名闻鸡心螺所制,父皇有水银中毒迹像,想必此毒是混在丹药中服用的,用毒之人心机颇深,太医院各位大人一来不识此毒,二来以毒攻毒之法不敢使用,才致父皇久治不愈”
南塘一想这太医院做官的多出身世家,不识这种海外奇毒也不奇怪,而且如果皇帝不治驾崩他们尚且有所托词,落个无能失职的罪名尚且有保命的希望,如果用毒攻毒,一旦皇上驾崩,轻则自己性命不保,重则罪及九族。他知道这个道理,太后哪有不知道。
只见地上那个太医说道,“太后不可啊,公主虽识医道,但是伤及龙体之事万万不可啊”
李太后一甩长袖道,“皇上自病倒至今已有数月,太医院夜以继日救治,不但病体未愈,反而越治越重,哀家不治你失职之罪,但是皇上如今水米不进,危在旦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全部陪葬,八品以上太医灭九族”。
话未说完,只见地上太医头磕得如捣蒜一样,其中有几人竟然磕出血来,明朝治吏极严,李太后说的倒不是虚言,元儿看了心中不忍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忧,皇祖母,我师傅是唐门掌门的师兄,算来至慢明日就能到京城,元儿在此保证,父皇必能治愈,二十年内必将无虞”
李太后一想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唐门虽然是江湖门派,然而唐门之事她也是早有耳闻,待明日元儿师傅到了与太医院一同会诊再看,问清元毒客情形,便命太监传旨叶向高等人,一旦元毒阁入京便来通报,又命乾清宫掌事宫女和太医院院使院判小心伺候方才带了元儿南塘回慈宁宫。
元儿当夜留宿在慈宁宫不提,南塘被太监送回叶向高府上,他心中颇为不舍,但是无职无份不便留在宫中,又见元儿脸上柔情复杂,方想起今日追问太后王恭妃处置之事,一想王恭妃纵有千般不是,毕竟是元儿生母,然而国事为重,还是日后慢慢劝慰,元儿虽然自幼少与外人打交道,毕竟心地纯善很识大体,想必不会怪他。
南塘回到叶府已是傍晚,只见叶府满院子都是人,除了叶向高和顾潜成等为数不多的人能够认识,其他都是不相识的,顾潜成简要的给他介绍了众人,原来除了东门弟子外还有北门弟子和少数西门弟子,北门郑澄也在其中,南塘忙和他打了招呼,这些人年龄年轻的方二三十,年老的已经近七旬,辈份也有高有低,东林门和清帮也就是原来的北槐门向来交好,在朝中只称官位,而在私下只称辈份,其中只有一人是程松师叔辈的,程松一辈的有不少人,官场最高的竟是朝中二品大员,然而都是文武京官,南塘心惊,没想到光是在京的东林门和清帮就有这么多人。
柏东林顾潜成到京城协调京中事务,犹如代掌门一般,今日众人前来不言而喻,皆是为了国本之争到底花落谁家而来,东林门向来支持皇长子,必然是想朱常洛将来登基的,顾潜成和郑澄也不与众人客气,玉斗门规矩,掌门或代掌门位尊,即使辈分再高之人也得尊崇,叶向高是主人,三人便叫了南塘进内详问。
南塘本是疲累了一天,见众人如此关心此事,太后又有明谕可以告知众人,便把白日之事说了,郑澄和顾潜成低头不语,只有叶向高说道,“太后识人慧眼,如此不必担忧了,待明日元毒先生入京,医治好皇上便见分晓,如今皇上病重,后宫争储天下不太平,朝鲜战事又吃紧,如此稳定为上,否则国家生乱,二虎相争,为害实属不浅”
南塘心赞叶向高见事明白,郑澄和顾潜成也无他话说,各自带了门中之人离去,叶向高自去安排南塘食宿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