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心中恨极了这帮黑衣人并这几个内监,他一路奔波刚到京城,本以为入宫出了太后交出密诏,再禀完申时行交待的诸事便可抽身,从武夷到南京又到京城,这几千里路赶下来,自己虽然心力充盈仍是体乏疲倦,元儿一个弱女子更是让他心疼不已,然而元儿一路相随并无一句怨言,在南塘心中除了儿女之情又有了一番敬意。
然而此时,这些敬意却转为恨意,这群人是必要他性命来的,恰在此时,墙头那张大网竟然落了下来,随后跌下几个黑衣之人,南塘一看,只见墙头上立着一人,正是那日在高邮湖边遇到的大汉,男人微微一笑,转眼见墙头上又多了十几个黑衣人,那人手执长棍便与众人打起,一时间刀剑各种兵刃与一条长棍便厮杀了起来。
南塘在胡同之中也好不到哪儿去,刚一落地,那群人便争先恐后的又冲了过来,南塘这次小心,带着元儿一个兔起,借着墙上之力又踏中一个黑衣人顶门,直跃到死胡同里面,如此至少不落个腹背受敌,元儿小手一捏南塘掌心,南塘回以一握,此刻他也不似刚才还有带着元儿逃走之心,先护住元儿在身后无虞,便执了竹简迎了上去,这首个冲过来的黑衣人手中执了长剑,南塘一指正中他曲池穴,那人拿剑不住早被南塘夺在手中,如此南塘便使出一苇剑法与当前二人杀起,好一个一苇剑法,步如凌虚,剑如惊虹,南塘右手执了长剑左手配以指法,顷刻间便杀了三人,此时他也不像刚入胡同时只以指力点到二名内监之心,心中一念之仁便失了战机,杀着一出,黑衣人一方一次只能有二三人与南塘对敌,人多此时反倒成了累赘。
而此时墙头如草剁似的不时落下黑衣人来,更迫得黑衣人阵形大乱,只听那大汉叫了声好剑法,南塘忙里抽闲回以一笑,这胡同中窄小不便,长剑尚可,长棍是无法施为的,好在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寻思间又杀了五六人,这群黑衣人见势不对,又一个呼哨便往胡洞口撤退。
南塘一思不再追赶,只见地上满是尸体,少说也有三十余具,血腥气掉扑鼻而来,闻之欲呕。
“塘儿,还不出来”,南塘听闻望向胡同口,一看大喜,原来此人是程松第三弟子顾潜成是也,只见他仍乐呵呵地一手执着扇子,另一手正拿了那领头的太监,身后跟的却是叶向高。
南塘不欲元儿沾着满地鲜血,便带着元儿欲上胡同墙头,请了墙上的大汉出了胡同口,南塘才发现叶向高身后还站着数名太监,心中恨这太监狠毒,便欲上手,顾潜成急道,“不得无礼”,指着手边的太监道,“此人是郑贵妃的亲信,查得你行踪,便冒了太后之名来害你二人性命,叶师叔初到京城不识宫中之人,才被他骗过”,又指着身后的领头太监道,“这位是越公公,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宫宫,你二人速随越公公入宫吧,我和叶师叔送你到宫门”
南塘见身上满是血迹,好在放申时行书信和韩同孝血衣的包裹还在,那越公公极是客气,命人飞速买了干净的衣裳给二人换上,南塘见这空隙向那大汉道了声谢,“兄台大名,今日大恩来日好答谢”
“南闽俞虚江,公子不必客气”,说完便离去了,南塘拦之不及,加上越公公派人购衣已回不断催促,只好作罢,心中起了一疑惑,此人名虚江,姓俞,当年与自己祖父并称俞龙戚虎的另一抗倭英雄俞大猷正是号虚江,难道此人是俞大猷后人,俞大猷和戚继光同为抗倭英雄、南拳一派祖师,只是俞大猷不似戚继光官运好。
南塘禁不住越公公催促,只好随他上马入宫,叶向高尚未有任命,顾潜成也是白衣之身,只能先护着二人往皇宫而去,却不能陪同入内觐见,越公公派人押着郑贵妃那个亲信到慎邢司关押,自己引着南塘和元儿向内宫行去。
李太后居住在慈宁宫,这慈宁宫于万历年间因大火重建,太后出自名间,以宫女之身一跃成为一朝太后,然而崇尚节俭,宫中显得庄严无比却不注重奢华,南塘只见朱红墙、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雕梁画栋好不壮观,宫中宫女太监侍卫林立,低头前行带着元儿进了正殿右拐入一精致小室中,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宫中贵妃正座于榻上,翠蓝宫衫滚着明黄花绣,室中质朴典雅,南塘算来李太后此时当有六旬,可见保养德宜。
越公公上前答道,“禀太后,戚南塘和元儿姑娘带到”
太后摇了摇手道,“你等下去吧”,说完只见一众服侍的宫女并越太监整齐而出,南塘和元儿不知宫中礼数,只得尴尬地站着。
太后笑道,“戚公子你二人不必居礼,元儿,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见了皇祖母怎么不过来”,南塘见他面容慈祥,说到最后一句竟然颇为伤感,他原以为宫中贵人长居富贵之乡必然骄中带横,没想到李太后竟然如此和气。
元儿听罢连忙过去一拜,太后连拉着她手扶起,让她坐于身畔道,“堂堂大明云梦公主朱轩嫄竟然流落名间十数年”
“戚小公子先祖可是戚将军”,太后问道,南塘忙答应了,“此次进宫所涉事情重大,劳累你二人不远千里赶来,先让我看看密诏吧”
南塘忙取出申时行信件和韩同孝的血衣,太后拆完信件后神思肃穆,便又取过韩同孝血衣,微微点头以示嘉许南塘未私拆密诏,拿过一个小箩筐并取出一支秀气小剪刀,在衣领中一划,这中衣果然中间有个夹缝,南塘心中暗惊太后不嫌血污竟亲手开这血衣。
只见取出一只长约二尺宽约五雨的小小绢书,远远望去小小楷字,太后看完一遍又从头看了一遍,最后微微一叹道,“张阁老成谋国,可当年只有常洛一位皇子,如今皇上留了七八位皇子,皇上于十余年前所立的密诏于今却是十分难堪,眼下只能全力救治皇上,这封密诏我先收好,待皇上龙体痊愈后再作商议”。
南塘道,“草民有一事禀告太后,此事事关重大,想必申阁老已经在信中明言了”,南塘心中担心王恭妃与倭人之事,想听听太后如何处置。
“戚小公子所提之事我已有所闻,恭妃若真有那倭人为伍,我必不饶她,天下人也不会饶她,倭人与我中华世代为仇,近百年前为害沿海各省,万历二十年,倭人大举侵犯我藩国朝鲜,我中华大军入朝,战事三年方毕,去年贼人再次来犯,至今战事未平,凡我中华儿女必将群起抗之,恭妃自入宫时便在我身边服侍,为我一手调教,我也信她不会做这辱国之事,当然,如若她做了,必不轻饶”,李太后满面严肃,与刚刚的慈爱面容已大不一样。
南塘佩服她消息灵通行事果断,但是此事事大终究不容有失,“不知太后可有防范之策,如若王恭妃真与倭人勾结,太后欲如何处置”。
“自太子册立之日起,王恭妃便如同不在这世上一般,你可满意”,李太后说道,南塘大惊,虽然他少不更事,也知太后颇有责备之意。
“草民不敢”,南塘跪下道,他信太后识人之明,但更要太后的明确答复,刚刚一番追问,实是心中爱国之心使然,一股正气迫使自己追问下去。
“如此甚好,孩子,你胆子不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太后说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那越公公一路小跑进来跪下,“传哀家懿旨,皇四女朱轩嫄业已回宫,一起礼遇如就,并加封瑞阳云梦公主,戚继光孙戚南塘,有功于国,通告内阁和吏部,按功嘉奖”,李太后说完,越公公连忙接了懿旨下去。
正在此时,只听有人向内奔来,等到门口略一停顿,想是平息气踹然而才进来道,“禀太后,朝鲜战报,内阁抄录一份奉告太后”,他见戚南塘在内,便不再说下去。
“讲”,李太后声音平缓,然而不怒自威,南塘看这太监满脸大汗,此时正值夏日一路奔来想必是机要大事,可太后并未遣开他和元儿。
“我军与朝鲜大军战败,倭人连下三城,战事紧急”
要知后事,请看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