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玉斗派自宋末元初起在江湖上兴起,创派祖师乃是一职场不顺的武官,后世传人以武建派、以文辅国,至元末年间不断发展壮大,洪武立国后分四门,弟子分布天下,由四支最多的长老各领一支,至英宗年前,其中一支与朝廷过于接近,脱离了玉斗派,另三支的掌门共同推举了新任掌门,并推行轮换制,设总掌门,以团结本门弟子不致分化,东西南北各门也时常以掌门民讳立名,各门掌门执掌中事务,不涉及门中大事,各门之间不相干涉,只相辅助,总掌门掌管主持掌门人大会,五年一会,也可因特别事宜临时召集,传至程松师傅时,烟雨门极为昌顺,而井槐一门却凋零许多。
不一刻,便见柏东林引着一行人入内,虽隔五年,南塘却仍记得,为首的是玉斗总掌门云手司徒恭,见他白发苍苍却威风凛凛,丝毫不减当年,边上的老妪就是原来的南门掌门、现在的西门掌门冒桦,随后进来的是现任南门掌门凌洁,后面跟着北门负责理事北门的北门大弟子郑澄,众人门下弟子便在院中落座,便有知客弟子迎接,四门弟子平时来往颇多,有相熟的便三两一群各道别时情景。
程松见其他三位掌门已到,便远远迎上,司徒恭忙接住道,“程师弟不必客气,重伤新愈,都是自家兄弟子侄,何必客气”,司徒恭见程松脸色晦气,却是重伤初愈,程松道了声谢,便引众人到了内堂,门下弟子早已摆好了五行桌,准备好了议事的五色碗,依五色排列。
总掌门与三位掌门以及代掌北门事务的大弟子各自入座,郑澄不似上次在桂林议事时那般畏畏缩缩,总掌门司徒恭后面坐的是他大弟子入石手张沧,司徒和冒桦同出一门,武功以掌力见强,司徒成名绝艺乃是四击掌,所为四击掌讲究的快、急、重、稳,便是手法快、掌法急、劲力重、收掌稳四击,因他对武艺颇有悟性,掌法不仅融合了师传的四击掌,在四十岁年纪上观太极拳法时颇有领悟,融会贯通,竟被他创了这云掌之法,在快急重稳四击基础上又加以柔力,大弟子张沧却只学了地道的四击掌,对于云掌因悟性不高,未能学通,要知这刚柔并济,并非一般人能兼而习之的。冒桦也是以掌力见强,成名技艺却是红手掌,所以江湖人称朱手杜鹃,凌洁为她亲传弟子,江湖便称她朱手云雀,盖因其曾在司徒恭手下习过云手,虽未得大成,也是有几分云手的劲道。
程松身后坐的是柏东林,大弟子周清源故后,柏东林便命他以掌门大弟子身份列座,程松号称烟雨客,以轻烟飘渺见长,成名技艺却是烟雨剑法,烟者指的剑法轻灵飘渺,雨者指的剑法快捷精准,似烟如雨。冒桦后面坐的却是在桂林府遇见的宋氏兄妹中的宋滨,五年过后,宋滨已是一扫往日稚气,长成了一位成熟的青年,文质彬彬,倒不像他的师傅师姐,他那妹妹宋湘却未能列入,此次也未曾同行。程松多年前已知,这宋滨武功不见高强,资历也尚浅,冒桦也未正式列他为掌门弟子,估计是因为门中有事,年纪长的弟子未能跟来。
北门郑澄只是代掌门中事务,实际仍是掌门弟子身份,南门五年前新立的掌门凌洁却是正式掌门,但因玉斗规矩,凌洁尚且年轻,即使有什么意外,门下弟子也无资历继承掌门,而是有五门共议,推举资历足够的弟子来执掌。玉斗派掌门不讲究武艺技贯本门,但是必须有理事之才,团结上下,为本门宗旨行事,所以似一枯一荣这样玉斗派的一流好手,也并非掌门,因此东南西北中其实不乏好手、长老,而长老多修练武艺、钻研学识,司徒恭一辈以上也有更高辈分的长老,但是要数门中单打独斗,无人能出其右,但是枯荣手二位合力,门中也是无人能及,就是司徒恭也未必是对手。
今日所议之事半年以前业已通知各门,原本司徒恭是写信给北门井槐,建议让郑澄正式以掌门身份执掌北门事务,谁知井槐来信只是驳回,也未说明原因,此次郑澄来见,却说他师傅身体尚好,程松于四年前却见过井槐,也道无事,可无事却未来参会,司徒恭想他许是想身退作长老,便也不以为意。
西门自冒桦执掌之后,因她雷厉风行,并未发生什么事故,但对前任掌门衣桐之死却迟迟未查清楚,时至今日,衣桐已过世十年有余却死因不明,江湖上也是议论纷纷。此次掌门人大会首要之事却非此事。
只见司徒恭道,“程师弟,你数年追查张阁老所留遗物,不知下落如何”
程松心知此事各门各派都在派人追查,一声轻咳道,“江湖传闻甚多,有人言道当年徐阶扳倒严嵩,严嵩富可敌国,抄家后传闻抄出黄金就三万两,银二百余万两,但抄家后交到朝廷的财物只有区区几十万两,传言徐阶怕嘉靖皇帝挥霍,所以单设一暗库藏之,后传与张居正,张居正死后皇帝派人抄家灭其族,得了黄金万两、银十余万两,却是全族之财也不足严嵩家财之百分之四五”
“又算是什么好官,金万两、银十万两,若是不贪不敛,能有如此多的财产”,冒桦带着怒气道。
“师姐,经济之道,并非贪敛不可,张家数十年经营,这些家财不足为奇”,程松如此道,却说明朝中年,也不似唐宋时期,虽也重农,但抑商却不似以前的各朝,明初大商人沈万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官商虽有勾结,却也有生意之道,特别是在江南一代,民间所产丰富,远销海外,及至永乐之后,闭关锁国,为害甚远,东门执掌江浙闽等地,深知其理,因而门中不乏富商大贾,远胜其他三门,西门却是极重农耕,秦地民风纯朴,屡出名将强兵,南门涉及南地边境,虽也略有与外境他国交往,却也远不及东门,而西北之地却是畏官如虎,原来秦地居住了不少亲王、公主,虽自永乐帝始主持削藩,然而两百余年下来,这些王子王孙确实不少,据藩地图享乐,世世无忧,民间却深以为苦,甚至是为官的都怕为秦官,这些王子王孙实是得罪不起。
“两位师弟妹不必相争,有话便好好说。”,司徒劝道,总掌门和冒桦同出一门,历次掌门人大会上以支持冒桦为多,但碍于总掌门身份,却是次次都要做和事佬,以图本派团结。
“程师叔所言确是,张阁老推行一条鞭法,国力确实大增”,郑澄接着道,所谓一条鞭法本非张居正所创,但却是他所推广实行,实因明朝中后期,土地私有严重,地主豪强勾结官府,强占民地,农人失地而依然纳税,地主有地却能避税,且朝廷开支日益加大,浙闽倭寇作乱,北方俺答侵扰,官吏繁多,及至万历年间,实已入不敷出,赤字严重,而张居正清丈田亩、均平赋税,又统一赋役,即之前历朝历代赋税劳役分开,赋税以田亩纳征,劳役以人丁户口纳征,赋役之外又有杂税,张居正把所有赋役杂税合而为一,以田亩纳税,不再征役改为官府雇人代役,丛弊一清,又改民收民征为官征官收,如此少了多层盘剥,且统一计亩征税,如此,民所受赋税与其实耕田亩相符,并未多缴,朝廷却多征收了数倍税银。这次改革遭各阶官僚抵制,但张居正上有皇帝太后全力支持,下得千万平民支持,才得以实施。
程松略作调息便接着道,“尚还有一议,我初闻时也不太相信,只到前日见了申时行师弟,才恍然大悟”
却忽然听远远传来一女子道,“各位掌门,难道无人管衣桐之死吗?”
要知来者何人,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