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阳明派在此地有广厦千间,各分置于不同院落,弟子一应起居用度皆有规矩,戚程二人白日随文师傅韩同孝习四个时辰的文课,自卯时起一直到午时,吃完中食后与武师傅吴庭禅学习武艺、修习内功,兼学韬略,便又是四个时辰至戌时方结束,栗先生一有时间,也教授二人修习内功诸道法门,二人同学同食,只各居小院。程勉因家学渊博,加上一枯一荣二人已经给她打下根基,在武学上比戚南塘进步快得多,于文课只对经世之学甚感兴趣,于其他经史子集、诸子百学却是兴趣不大,更不必说释道之学了,戚南塘却正相反,对文课甚感兴趣,对于武课只当是强身健体,如此二人虽所学相同,进益各有偏颇。
五年时间便如白驹过溪,悄然而过,这一日又是春意盎然,话说阳明山有一美景,便是这数百亩杜鹃花海,绵绵遍布山头,姹紫嫣红,如今程勉已经从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长成十七岁的少女,只见她身着青绿长裙,细腰纤纤,腰系长剑,脚踏杜鹃,只见花枝微斜,便如青烟一缕,一见便知已身负上乘轻功,在山间此起彼现,引得山间农人香客不住点头称赞。
这边山下却见一道白影上来,虽不及程勉轻盈,却也露了极高的轻功功力,程勉见他上来便站在一紫色的杜鹃枝上,摆来摆去,犹如立于正在摇动的秋千之上,“师妹,师父叫你”
“哪个师傅”
“两个师傅都叫”,只见这男子修长身形,脸形瘦削,不经风箱却隐俱忧色,面如雕刻、脸上深深的一个酒窝,这青年便是戚南塘了,五年光阴,早不是当年蒲州城外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蔡小七。
程勉心中纳闷,这几年除了家里门中来人探望,从不见两位师傅同时召唤,于是双足轻轻一踏花枝,人如一团青影,拍了南塘一下便朝山上飞去,南塘见状,只得随后赶来,不一刻便到了学习武艺的致行堂别院,只见首座吴庭禅和韩同孝二人面露忧色,在座的另有一人却是程松的二弟子柏东林,东门弟子文武皆修,所以程松弟子众多,到底有多少弟子,恐怕他自己也要数一数,然后门中武艺相传却不严禁,师兄弟之间也可传授,门中长老如枯荣二老也常代授指点,所以虽然弟子多但未必为他亲传,但是如何逐渐学习,由浅入深,这是由规矩的,以免功力较低的弟子直接修炼深奥武功,一不小心可能走火入魔,好在东门武功不似冒桦和司徒恭一系霸道。门中几个大弟子却是明确召示的,一来关系门中武功继承,二来主事理事各有分工,这次来的柏东林正是东门第二弟子,乃书香世家之人,祖上也出过不少名宿大儒,在拜程松门下也对经济百学颇有根底,在程松诸弟子之中,若论文课,当数此人第一。
“见过两位师父”,吴韩二人叫其免礼,程勉便过来拜见柏东林道,“柏师叔你怎来了,是不是爷爷让你来传我烟雨剑法”,话虽如此说,但见柏东林风程仆仆满脸忧色,心想家中必有事情,这些年来程勉偶尔回扬州见祖父母等亲人,南塘倒也去过一次,家中门中也常来人探望,说是探望,每次轻则带些日用细软,多些时候便教他一些本门剑法、暗器,阳明之人也不在意这些事。
“勉儿,你先坐下,事情紧急,我与你简单说下”,柏东林喝了口茶道,“师父他老人家前日前往南京找申时行师叔,谁知回来路上到了仪征地界招人暗算,中了奇毒,危在旦夕啊,清源大师哥为救师父,以口吸毒,虽然暂时救了师傅性命,却昏迷不醒至今,门中医道高手束手无策,幸亏跟着申师叔的胡安仁是唐门中人,被我请到扬州,以他门中回血法把毒抑制住,未进心脉,但也是只能止住一时,时日一久必难保全”。此胡安仁便是在风陵渡外受申时行指派,挡下锦衣卫副指挥使孙其善的,此时申时行已卸任首辅,但是仍然跟随申时行。
程勉听完已泪如雨下,南塘也是跟着心焦,他跟着程松自风陵渡一直到永州,相处时日虽不长,却对程勉行事万分钦佩,如今不得有安身之所又能学尽天下之学,也是幸亏程松所助,“柏师叔,烟雨丸也解不了吗?可有其他解法。”
“此毒甚奇,烟雨丸解此奇毒不行,我来此也正为此事,胡安仁讲他门中有位高人,隐居在九嶷山,此人性情古怪,专养各种毒草毒虫,也养了一种怪蛇,解毒须以此蛇另辅以万寿寺的灵药杜鹃青露丸,如何解法就只有那养蛇人知晓,好在万寿寺和九嶷山皆在永州,离阳明山又近,我便先到此地请栗先生、韩先生和各位首座帮忙”,柏东林此来却为有求于二人,但是来之前也时打听好了路径的,有阳明帮忙,固然事半功辈,但凭着玉斗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到万寿寺求一些丹药当无问题,九嶷山的怪人既然是唐门中人,想必也会给玉斗派一个面子。
韩同孝道,“我师伯去吉安府讲学了,这万寿寺好办,庭禅师弟与万寿山怀素方丈颇有交情,这九嶷山上的隐士我等却从未听说,却须上山寻找了”,柏东林听他如此说颇为焦急,但是碍于礼数不便马上赶去,这万寿寺只在阳明山侧,倒可以由吴庭禅代劳,但九嶷山绵延也不知有几百里,却是个难题,胡安仁也不清楚具体位置,也只说个大概。
“我这就去”,程勉说完就运气驾起轻功,向外奔去,戚南塘怕她孤身一人告了声,也跟随而去,柏东林请吴庭禅、韩同孝代到万寿寺求药,也便运起轻功,随二人朝九嶷山奔去。
话说这九嶷山又叫苍梧山,离阳明山确实不远,程勉和戚南塘也曾和师门中人来过此山,待程勉到时却颇为后悔,原来九嶷山绵延何止千里,刚刚未和柏东林问个清楚,这时戚南塘已经赶到,二人一看,只好等柏东林到来再行上山寻找,等了却有半个时辰,柏东林才满头大汗地赶到,“你二人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轻功修为”,南塘却奇怪这柏东林是东门第二弟子,怎么如此不济,程勉却心里清楚,平时栗先生对于轻功上指导颇多,亲传阳明派致心经心法,二人此时内功颇有根基,加上栗先生怕他们年轻,在江湖上遇上强敌,便着意多指导轻功,要知遇到敌人打得过固然很好,打不过靠着轻功跑了再说。她只知阳明对于轻功指点不少,却在武功招数上未得真传。
“柏师叔,那唐门养毒人住在什么地方”,程勉急问道。
“胡安仁也不知道准确地方,只讲应在紫霞岩附近”
“紫霞岩我却知道”,程勉说道,说完三人便一路向上,运气轻功,直走了一百余里,见有樵人路过,一问,紫霞岩已不远,三人到溪边喝了点水,休息了一阵,忽见草丛似有声响,却是不少蟾蜍争先恐后跳入水中,这蟾蜍比一般蟾蜍要小,却浑身紫红,程勉一看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虽说在阳明山上毒虫毒蛇所见不少,平时师兄妹还捉蛇为戏,但对此丑怪东西,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难免厌恶。
却说这群蟾蜍也甚奇怪,呈一线排开,逆水而游,游速极快,南塘道,“蟾蜍也是种毒物又甚奇怪,看似很希有,像是有人专门饲养,莫不是那唐门养毒人”
二人一心确实如此,略作商议,便随那队蟾蜍而上,说来也怪,蟾蜍逆游一有一里路,便钻入一片竹林中,不久又陆续汇合了两队从别路过来的蟾蜍,待到竹林尽头,便是一块巨大山石,众蟾蜍如履平地般地爬过山石,突然见一个巨大的山洞,洞中石笋林立,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着水。
“蟾儿回来了,师傅”,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和着这阴冷的山洞,着实让三人惊了一身冷汗。
“元儿,去看看来者何人?”,又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三人大喜。要知这说话的是不是唐门养蛇人,请看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