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洞内踏踏地一路脚步声传来,三人借着洞口的日光一看,只见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峋小姑娘,却是生了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头发扎成麻花辫一直垂到膝盖,穿着一件蓝布对襟衣裳,上面不规则的一些白色染纹,手上却捧了只透明的匣子,匣内却悚然地盘着一只细细小小的黑蛇,想必这就是元儿了。
元儿见到三个陌生人也不惊慌,“客人里面讲”,元儿客气地讲道。
三人道了声叨扰,便随着元儿往里洞里走去,这洞里颇奇,石道上石笋林立,上面也挂着石乳石柱,三人左拐右拐,约走了半里多地才渐渐地地势趋平,石笋也越来越少,却多了一条小溪在洞壁旁,洞边想是经久水滴而形就的一个个小水坑,或深或浅,又走了约有半里路,忽然间天光大亮,原来是石洞之顶直透下来的阳光,三人突见眼光显是有些不适,待到适应下来,才见对面立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老者,见他身形高大,络腮胡子如箭似扎在脸上似的,头顶上却只留一片头发,贴在脑门上。只见他两手各执了一个鼓槌,柏东林三人才瞧清他面前原来是一面大鼓,形如圆桌,咚咚地便敲了起来,柏东林听出是一首将军令,鼓声激扬,犹如临千万军中,彼此厮杀,血流成河,惨不忍视,不禁踏足欲阻人厮杀,双足却又似被钉在原地,心里干着急,忽然只听见一小队人马杀入,一军便败走,鼓声渐止,只听咯咯两声,才惊醒过来,也是一身冷汗,柏东林凝神一看,原来是老者以鼓槌互击之声,再看元儿面前也多了一只小鼓,想来是刚刚新进的一队人马就是元儿引来的,再看程勉也是一身冷汗,想必和他一样,奇怪的是戚南塘却是一如平常,目光平静,柏东林大惊,欲去拍他,戚南塘却摆手示意无事。只听程勉大叫一声,原来是石洞中水滴而成的水坑中,各趴着一只紫蟾,就着日光看去,少数也有百只。
柏东林心惊,此鼓声似有摄人心魂之效,却未作防备,若这二人引归歧道,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尽废,重则性命堪忧,暗叫了声侥幸,只见程勉吐了口气,气息绵长,柏东林大喜,这丫头与五年前相比,心力修为不错,放在十年前的自己都无此修为,想必再过两年,便要胜过自己了。
“前辈可是唐门的养蛇人”,程勉理完气息,见他模样虽有不喜,但是挂念祖父安危,便硬着头皮问道。
“我不是唐门人,为何来我洞中?”,老人收起鼓槌,元儿也早已收好腰间小鼓。
柏东林道,“在下玉斗派东门程松门下柏东林,这孩子我师傅的孙女儿,他二人也是阳明派致行门吴首座的弟子,我三人是受唐门胡安仁指点而来,因家师受人暗算,不得已来叨扰先生”
“坐吧”,老人指着几个石凳道,“安仁那孩子官当得可是好,怎么和江湖中人来往如此密切,却把唐门技艺给生疏忽,只知道来扰我”
“胡大人随申阁老日理万机,对其他事情难免有些搁置,却也谋福天下苍生”
“谋什么福,在朝为官能有三分心留在造福一方就不错了,倒是有七分心放在你争我斗上了吧”,“令师所中何毒,诉来我听吧”
“我师一日在途中,偶然收到有人冒称我西门冒桦师伯送来的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就被一只小小蟋蟀在手背上盯了一口,带我门下弟子把他送到扬州时,双目已经不能见物,伤口日青夜紫,不两日家师便神志不清,师兄周清源不顾性命以口吸毒,师傅虽然伤势略减但是师兄地昏迷不醒,幸亏我等知道安仁兄在南京,派人请来,以唐门回血法护住心脉,但是毒性却未除,师父师兄仍危在旦夕”
“五甲蚕的毒”,老人道,脸上不乏忧色。
“前辈,家师所言却该是一只蟋蟀”,柏东林道。
“哼,你知道还是我知道,这五甲蚕绝世已久,别说你们,就是唐门掌门、长老也未必识得,这蚕养成之后,破茧而出的却不是蚕蛾,而这五甲蚕奇毒无比,百年前唐门众长老认为此特有害无益,且害人性命甚多,且无法训养,便决意灭绝了它,本来灭它十分困难,但此特喜群起食之,惟一的食物便是这黑质白章,而黑质白章却只食我这紫蟾,当年为灭五甲蚕,唐门上下只好先灭了紫蟾,黑质白章无食皆饿死,五甲蚕无食亦灭绝”
三人听完大吃一惊,想为灭绝一物种却连灭三物,也着实可怖。
“有一事晚辈不明,既然紫蟾已灭绝,那您是如何养得如此多”,南塘问道。
“我也是偶然得之,我性喜音律,这紫蟾有一奇性,易用鼓声聚之,我当时初到此地,那一日闲来无事便取鼓奏了首将军令,谁知鼓声止后,就发现了此物,我大为惊奇,入山寻找,竟然被我寻得这黑质白章”
“当年唐门灭紫蟾也是用鼓声吗”,程勉问道。
“确实如此,我疑心有人在此处饲养,连寻了一年多未得,也未遇见五甲蚕遗迹,才放下心来,只写了封信给唐门掌门唐济疾”
“前辈为何养这种毒物,有甚益处”,南塘问道。
“尔等怎知,这紫蟾倒也罢了,只食蜈蚣白蚁,有益而无害,这黑质白章却是难得的奇物,能治疫病毒瘤,我怕此物多了会供养五甲蚕,于是至多留下四五条,且小蛇我皆用器皿放在岩水之边,此水甚凉,小蛇长年冬眠不会长得太快,每年只取出一两月让其进食”
“小蛇,黑质白章却是能救我爷爷的蛇吗”,程勉问道。
“只他可医”,老人说完,便以脚踏地,却是按了将军令的音谱,不一会儿突然从里面洞中游出一条,众人大惊,原来是条浑身黑色的大蛇,只身上有白色的花纹,最奇的是竟然长着两颗头,四目通红,三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站起。
“前辈,唐河东先生捕蛇者说中曾言道的黑质而白章的,就是此物吗?”
“那首在唐末即已绝迹,永州人以蛇代役,这蛇能有多少,但是之间必有关联我却不知,此蛇不似唐时那蛇,性情却温和许多,也不会触草木而草木死,触人而人亡”
只见程勉啪得一声跪下道,“请先生救我祖父”
“救人不难,但须应我一事”
“请先生吩咐,上刀上下火海也必为先生办到”
“我在此间值下许多毒物,要不是紫蟾带路,尔等根本就过不了我洞外药圃,黑质白章虽为五甲蚕的食物,但也是制五甲蚕的奇药,这满地毒虫毒草却不能无人守护,因此不便离此地,我这孙女也能医治此毒,要你们办的事待到医好自会与尔等讲。”
“只要能医好家师,便万分感谢,敢请元儿姑娘走这一遭”,柏东林道,心中疑虑他所应之事,他师父师兄危在旦夕,也顾不得了,想不管是朝中之事还是江湖之事,玉斗派该能办到。
只见他从溪水中取了一个盒子,又取下两只紫蟾,元儿娶出袋子放好,又去里面一个石洞中取出一个包裹,又把腰鼓寄好。
“这孩子自幼孤苦无依,请三位路上好好照看”,老人道。
“定不会让元儿姑娘吃苦,敢问老先生大名”,柏东林问道。
“苍山野叟罢了,唐门故人称我元毒客,你们随便称呼吧”
三人便带着元儿急赶着下山,因元儿轻功平平,加上要守护盒中毒蛇和袋中紫蟾,却不能快行,半日才到山下,幸好吴庭禅和韩同孝引着致行堂门下四五个弟子和两个僧人并十数匹快马已在等候,三人便不客套,两个僧人却是万寿寺怀素方丈的两名弟子觉尘和觉因,原来怀素方丈担心怕只带药丸不足以应对,便叫了两名医术最高的弟子随行,韩同孝也要前往。
七人便带了十四匹快马往扬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