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转流连的蝴蝶还在浅尝花香,心中盈满思念的人儿却早已入眠,有风吹来,有云飘过,岁月匆匆,古道依旧。
季凌霄收起飞剑,凌空一踏,静立在树梢之上,望着陵鱼妖,沉声道:“你终究还是依了帝俊之言,放弃人身之路。”
语罢,季凌霄反手一转,从袖口拿出一口玉壶,自酌一杯,又指尖轻点,似空中有无形绸缎相承,一壶酒便顺着弧线滑落树梢,不待落下,陵鱼把手一接,肆意倒在空中,凝水成杯,接酒自饮。
季凌霄眼中有赞叹之意,道:“好一个凝水而饮酒,看来你的修为又上一层,只是你已踏出尘世又何必再走这妖帝之路?”
陵鱼对月再饮一杯,飒然一笑,虽为妖物,笑容却如春风,谦谦有礼,笑道:“昔日帝俊问我为何求人身?今日凌霄兄问我为何求妖身?我道乃上天所迫,我处红尘之间,自当听令天之法旨。”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令人不由侧目。
季凌霄沉吟片刻,低声道:“莫非帝俊所言合道之所,你已寻到?只是若再世为妖,试问如何对得起小媛一片苦心?”
听季凌霄提及“小媛”这个名字,陵鱼放下手中美酒,眉头一皱,长叹一声,玉面浮上哀伤之情,道:“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若重回青苑山做我的妖帝可换回小媛,那么就是死,我也甘愿了。”
季凌霄摇了摇头,注视着陵鱼,道:“再过十年,星火石成,我心愿便了,到时我可救治小媛,你又何必辜负这百年苦修?”
百年苦修,日夜兼济,其中辛苦,又有谁知,羸弱小妖栖居于银川河畔,孤寂百年只为一朝成人,而世间多少良儿,不知珍惜,枉费青春。
陵鱼往事忆上心头,苦笑一声,再饮了一口酒,道:“你已替我将少辛抚养成人,还不辞辛苦以混元一气为其筑基,况且十年太久,我不忍心。”语罢,轻唤一声,一只灰色布谷,腹部有白斑,落在陵鱼肩上,陵鱼望着布谷,目中满是关怀之意。
两人赏月饮酒,畅谈往事,未几,便至亥时。
月华正浓,凉意袭来。
陵鱼道:“今日之事,大致如此,百草谷后生可畏,资质皆为上佳,只是世道险恶,季兄当多教他们一些为人处世之道方好。”
季凌霄对陵鱼拱手行了一礼,道:“百草谷仁心仁术,以仁为尊,平日里对于世间之事,倒是疏于提起,今夜回去,我当好生管教。”
陵鱼对季凌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周身烟雾弥漫,身形渐隐,淡然道:“就此别过,若有缘再见,我定当请你一尝青苑山的绝世佳酿。”
季凌霄注视着陵鱼消失的地方,祭出承影剑,凌空飞向庐陵城,穿云逐月,疾如雷电。
庐陵城,位于银川江岸,红枫湖之左,周围有奇山,衡天山,融天山相守,风沙难进,水汽富裕,多烟雨,梅雨,景色绮丽,交通迅捷,为豫州第一重镇,夜间万家灯火通明,日间万巷皆是往来商贸旅人,银川绕城,红枫似珠,有诗曰:琳琅玉佩金不换,庐陵美景赛九天。一朝身醉银川间,便得红枫换酒钱。庐陵城以市之大,水之多,美之盛为人称道。
庐陵城,烟雨楼,自庐陵建成起,烟雨楼便是庐陵建筑的标志,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楼中亭台楼阁古色古香,青色琉璃,白玉壁柱,精美绝伦。
百草谷车队也是这烟雨楼的常客,此次银川集会也是在此休憩。
良以寒站在烟雨楼门前,心急如焚,不住的以手击掌,眺望城门方向,掌柜劝他进客厅等待还没到来的百草谷人,良以寒只觉心如乱麻,坐立不安,好言谢绝。
良以寒自语道:“这季凌霄和涵润都跑哪去了,还不回来,南烛他们也没有跟上来,真是急死我了!要是再没音讯,我可就…”
“你可就什么?以寒叔叔?”
“哎哟,吓死我了!”良以寒突然听到杜少辛的声音,原来众人悄然无息的出现到他的后面,马车已从后门卸下放在烟雨阁的草棚处,而马也牵进了
虽良以寒身形魁梧,人高马大,平日里总爱吹嘘自己功夫多高,修为多深,此刻被吓得直翻白眼,转声问道:“你们怎么耽误这么久?涵润悠雅怎么和你们在一起?见到凌霄没?”
众人见良以寒吓得脸色苍白,皆会心一笑,先是涵润悠雅讲述今日遇险,良以寒由惊转怒,握紧拳头冲珍宝阁方向用力挥了几下,怒道:“明日我便去帮你们讨回公道,真是没王法了!”
接着杜少辛等人也讲述了路遇鱼妖比试之事,良以寒连忙扑到众人身上,左右打量,生怕他们受了什么伤,见安然完好,长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接着道:“好在你们没事,大伙都担心死了,我劝好他们,这才蹲着候到现在,只是季凌霄也不见了,你们有没有看见他?”
“哦,要见我做什么?”季凌霄身形浮现在良以寒身后,冷声道。
“啊啊啊!!!鬼啊!”良以寒一边惊呼,一边直往众人身后钻,寻求庇护,又发觉却是季凌霄,羞的满面通红。
众人纷纷捂住嘴巴,强忍不笑。
季凌霄收起承影剑,面色不悦,道:“涵润悠雅,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好在没事,明日带你们去珍宝阁找那鹤中贤,今日就先休息吧。”
“凌霄叔,你还没问我们怎么遇见涵润悠雅的?”
“凌霄叔,你哪来的飞剑啊?”
“凌霄叔,怎么感觉你变的更英俊了啊?”
南烛等人满怀疑问,纷纷问道,季凌霄一言不发,径直大步踏进烟雨楼,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喂,凌霄叔等等”
“你们也关心下以寒叔叔啊,我也等你们等到现在啊。”
夜色渐浓,众人前后走进烟雨阁,按照定好的房间,带着困倦进入了梦乡。
庭院之中,寂静无声,一寸许小人由黄纸折成,摇摇晃晃走在青石台阶上,或爬或跳,越过亭台,走到东厢地字第十七号客房前,用小小的黄纸手轻轻拍门。
只是经过一天风尘仆仆的赶路,又因为陵鱼相试,周身气力全无,杜少辛困倦的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下,便酣睡如猪。
小黄纸人见轻拍无效,加大力气。
“哐当”
“哐当,哐当”
杜少辛梦见云萝正在找他玩耍扑蝶,此刻门窗响动,想当然以为是云萝对他的呼唤之声,面露笑意,睡衣更浓。
黄纸人趴伏在地,就近从门与地之间的缝隙爬了进去,见杜少辛躺在床上,便跳到床上使用小手不停的拍打杜少辛的额头。
杜少辛吃疼醒来,见黄纸人周身圆润,以墨水做嘴眼鼻,身长不过寸许,会动会跳,况平日里在祁山猛兽已悉数见遍,不觉可怖,只觉可爱,笑道:“你是哪来的小怪物,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小黄人跳下床又跳到桌上,抱出果盘之中的花生粒,在桌上拼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跟我走,三字。
见小人如此作态,杜少辛捧腹大笑,手舞足蹈,不小心碰到茶水,水溅到黄纸人手臂上,黄纸所作的手臂立刻软化倒下,杜少辛见状心生歉意,立刻掏出手帕想帮纸人擦拭,纸人摇了摇头,用拖着半软的身子,又指了指桌上的三个字。
杜少辛点了点头,觉得此黄纸人全无恶意,便打开门跟随着纸人摇晃的步伐走出了房门。
烟雨楼乃是由四个四合院构成,分别为天地玄黄,庭院之外后门处分布有杂物房和饮马池,而这地字庭院设有水池,水池中央有一木制亭台,走道为灰石所搭,曲折蜿蜒穿过水池,后半截道路两旁乃是雏菊,鸢尾等花所围,庭院周围则是青瓦白墙的重檐小道,也栽种有三色堇,角堇。
杜少辛跟着黄纸人走了约有半点,便到了天字庭院,月朗清风,院中景物摆设和地字庭院一般无二。
黄纸人拉了拉杜少辛的裤脚,先一步走到一处房门后停下脚步,指了指房门而后,便立在门外将自己湿掉的纸手晾在石阶上,圆头晃晃悠悠,似在享受这如水月色。
杜少辛见黄纸人如此行事,刚想笑,又觉夜深发笑于此,恐扰人清梦,便捂嘴强忍住笑意,打量了一番这房门,木制牌上写着:天字六号,心中迟疑:这不是凌霄叔叔的房间么?
“进来吧。”房门无风自动,打了开来,传出季凌霄熟悉的声音,带有一丝关切。
房内正中间挂有一副山河图,两把柳木太师椅,一张楠木八仙桌,还有几张杉木椅依次排开。
季凌霄端坐在杉木椅上,桌上有一盏香茶,道:“坐吧。”
杜少辛对季凌霄拱手行礼后,坐在一旁,问道:“凌霄叔,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季凌霄抿了口手上茶水,然后放在一旁,面色一肃,道:“少辛,我将《混虚阐微》传你已有一年,今日你百草谷的采药身法,登云步施展的倒是不错,只是后劲不足,内力虚浅,是不是平日疏于进修?百草谷唯有你我破例传法于你,只因你身体先天不足,过于孱弱,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