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先前听牛二的言论,让他似乎看到了追回《兰亭序》的曙光,谁知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这线曙光便被漫天乌云遮住。
他摸了摸脸上的刺字,寻思道:“我这般命苦,遇到这桩案子,难道真要被刺配远恶军州?”
一旁的薛霸也是挠起了头皮:“二郎,柴大官人、玉麒麟卢俊义以及扑天雕李应一下子洗脱了嫌疑,线索完全断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牛二微微一笑道:“依属下看来,《兰亭序》被盗,除了柴进、卢俊义以及李应这些喜欢字画收藏的巨富之外,还有朝中那些喜欢附弄风雅的官员都非常值得怀疑。”
此言一出,满座皆然色变。
薛霸定了定心神,干咳了两声,强笑道:“牛二郎,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呀!”
“牛捕头,说话要有依据,否则传了出去,非但是你,就是我与薛老总也都吃罪不起呀!”
王东正色道:“据我先前掌握的消息,小王都太尉是于八月二十巳牌时分,从宫中返回驸马府的,你口中所说的那些官员,是如何得知小王都太尉带回了《兰亭序》真迹?如此说来,岂不是连官家的亲从官以及宫中宦官都要怀疑?”
牛二摇头道:“皇城司的亲从官和宫中宦官眼睛里只有那些金珠宝贝,哪里将这区区《兰亭序》放在眼里?”
迎着王东与薛霸质疑的目光,牛二又道:“据属下打探到的消息,八月二十未牌时分,王都尉邀请了观文殿学士、检校少保蔡卞、开封府尹滕正、提举大晟府周邦彦三人到府中,吃御赐美酒,赏右军佳作……”
牛二一句话还没说完,已被薛霸生生打断,“牛捕头,休得胡言乱语,那蔡少保、滕府尹、周提举是何等人物,岂能为了区区一副《兰亭序》自毁前程?”
也难怪薛霸如此紧张,要知道那蔡卞乃是天下名士,深得官家倚重,更要命的是人家是当朝太师蔡京的亲弟弟,那蔡太师权倾朝野,无人敢当其锋,招惹他的弟弟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开封府尹滕飞乃是薛霸的顶头上司,生死都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
至于提举大晟府周邦彦,别看是个闲差,没有实权,但是人家敢打李师师的主意,敢挖官家的墙角,可见此君得官家宠爱到了什么程度?
牛二此番敢在众人之前此诋毁朝中重臣,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不管是害怕受到牵连也好,还是想借重牛二追回《兰亭序》真迹也好,薛霸这一次倒是发自内心的想帮牛二一把。
薛霸心里怎么想的,牛二当然猜得出来,但是他却偏偏不领这个情,朗声道:“薛老总经验丰富,说的自然有理,可是属下以为,纵然蔡少保、滕府尹、周提举能够严以律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他们身边的亲随起了贪念呢?”
王东的脸色变了几变,寻思了良久,忽地大怒道:“来呀,给我将这个胡言乱语的杀才打将出去!”
侍奉左右的四个行刑捕快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才回过神来,呼喝一声,一拥而上,拿起大棍作势往牛二身上就打。
牛二也不躲闪,不轻不重地挨了几下,一边冷笑一边往门外走:“身为捕快,眼中应当先有律法,再有权势,你们却让权势凌驾于律法之上,怎么能够对得起头上的国徽?”
话一出口,牛二便觉得不妥,怎么心情一激动,连头上的国徽都冒出来了?
王东、薛霸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厮所言的国徽乃是何物?只当作他被气恼了,所讲的疯话。
牛二既然被乱棒打出,张三、李四、辛五几个心里不忿,气呼呼地跟了出来。
“牛二哥慢走!”李四三步两步追上了牛二,言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公门里的勾当比起我们泼皮干净不了多少,哥哥何必在此受窝囊气?还不如一起回到天汉州桥,做泼皮来的自在!”
牛二摇了摇头,道:“兄弟此言差矣!大丈夫做事应当有始有终,岂能半途而废?况且,我既然已经答应孔目哥哥进了衙门,岂能再走回头路?”
李四愣了一下,又道:“哥哥之言自有道理,但是跟着这帮趋炎附势之人,此后定然还有生不尽的鸟气,如何忍受得住?”
“你我兄弟自寻自在,何必与他人一般计较?什么《兰亭序》,什么小王都太尉,与我等又有何干?还是回家吃酒来得爽快!”过街老鼠张三不知从哪里买了两大坛美酒,提在手中,快步追了上来。
金刚辛五唤了一辆马车,把买来的牛肉肥鸡以及时鲜果子往车上一扔,兄弟四个飞身上了马车,直往青石巷牛二的院子而来。
牛二引着三人直接到了后院的亭子里,拉开座椅,摆上肉类果子,就山吃海喝起来。
这顿酒从申牌一直吃到了亥牌时分,两大坛美酒已被吃了一个底朝天,四只肥鸡还有十数斤牛肉也被吃得干干净净。
张三抹了一把油哄哄的嘴唇,打了个饱嗝道:“眼看天色已晚,哥哥还是早些歇息吧,须知您昨日刚刚升了捕头,就应该准时应卯,免得别人说嘴。”
牛二看了看头顶的明月,摇头道:“你们先去歇息,哥哥在此还要等一个客人。”
李四笑了:“哥哥莫不是吃醉了?或者是气糊涂了,怎地今夜净讲些疯话?这么晚了,除了梁上君子这种不速之客,还有谁来?”
“梁上君子?”牛二也笑了:“来人不是什么梁上君子,而是专抓梁上君子的捕快。”
“捕快?”辛五楞了一下,“咱们兄弟在捕快房都小半年了,没交到一个朋友,谁会在这时辰来?”
张三则道:“牛二哥料定的事怎么会出差错?我等兄弟只管在此等候便是。”
李四、辛五点头称是,张三进屋泡了一壶香茶,四人边吃茶边聊天,只等客人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