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躬身施了一礼,道:“既然德高望重的薛总捕发了话,小人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牛二明白自从董超引退之后,薛霸对权力已经看得很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面子问题了。只要把他供得高高的,什么问题都好说,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暗地里下绊子。
果然不出所料,对牛二明里暗里拍得这几下马屁,薛霸很是受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这厮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都是王、薛二位总捕教导有方。”牛二恰到好处地又捧了王东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步入了正题:“案发当日,小人使了些钱财,请画师绘了两幅贼人的肖像,然后差了两个眼明手快会说话的泼皮兄弟,携带着画像分别去了沧州横海郡与河北大名府。”
“二郎此举好倒是好,就是有些想当然了。”薛霸先夸了牛二一句,然后皱紧了眉头道:“二郎看重的人,老夫当然信得过,只是这两个泼皮到了横海郡与大名府,人地两生,如何能在短短两三日内,拿到证据来证明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的清白呢?”
王东也在一旁道:“牛二郎终究是年轻,做事孟浪了些,此事换做是我,应该发下公文,请沧州官府协助取证才是正理。”
“王、薛二位总捕真是明眼人,一下子找到了破绽所在。”牛二投桃报李,也是先夸了王东、薛霸一句,然后微微一笑道:“王总捕此言差矣,以柴大官人在沧州的影响力,请当地官府协助能有用处?于是,小人便让其中一个兄弟拿着画像,到了沧州横海郡,叮嘱他休得惊动官府,只是拿出了十两银子,塞给了一个酒肆的酒保,如此便大功告成也!”
“有这等事?天底下还有这般奢遮的酒保?”王东、薛霸皆是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难道这个酒保是沧州府尹相公的小舅不成?”
“府尹相公的小舅只会做掌柜,哪里会当一个侍候人的酒保?”牛二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这个酒保也就是一般的酒保而已。”
“如此真是奇了怪了!”王东还在一个劲儿的琢磨,一边的薛霸却已经恍然大悟:“莫非与这家酒肆地理位置有关?”
“姜还是老的辣!”牛二翘起大拇指,称赞了薛霸一句,才说道:“正如薛总捕所言,这家酒肆正好开在柴大官人的庄子大门对面,可以说柴大官人家每天来了什么客人,这个酒保最为清楚。据我那兄弟讲,那个酒保拍着胸脯言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贼人。”
王东不愧身为捕快房的总捕头,很快从中寻出了破绽:“话虽然如此,可是柴大官人好客之名天下皆知,客人众多,万一酒保有所疏漏该当如何?”
“如果是像张三、李四这般的模样,没甚的出众之处,扔进人群里顿时便找不着了,酒保当然会记不住。”牛二再次笑了:“可是这两个贼人模样,都是让人一见便三五载都忘不掉的,酒保只要见过一面,便不会记错。”
王东点了点头,也乐了:“算你这厮说得有理。”
的确,被抓的贼人是个身材胖大的和尚,血盆阔口,面如锅底一般,逃走的贼人却是个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子,贼眉鼠眼,骨瘦如柴,这两个人反差加大,到后世搭档说相声都行,能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吗?
薛霸心里直痒痒,按捺不住道:“牛二郎,你想把老夫急死怎么着?洗脱了柴大官人,你不会对卢大员外也照方抓药吧?”
“对待不同的人,小人往往会采取不同的方法,如此方能收到奇效。”牛二摸了摸鼻子,道:“柴大官人往往都在庄子里会客,但卢大员外却不同了,仅仅是酒楼,他在大名府就开了七八座,会客之所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采用对付柴大官人的法子,未免就让人贻笑大方了!”
“那不知牛二郎对玉麒麟卢俊义采取了什么非常之法呢?”这句话不单单是王东想问的,也是机密房内上百名捕快的心声。
牛二慢条斯理道:“薛总捕可还记得一怒拔刀杀了黄四郎的青面兽杨志吗?”
薛霸顿时老脸一红,“老夫怎么不记得?为此事,我和老董被高衙内狠狠骂了一顿,每人呢?牛二郎,杨志不是被刺配到北京大名府了吗?你无缘无故提他作甚?”
王东毕竟是捕快房的总捕头,办过不少大案子,当下恍然大悟道:“牛二郎,难道你托杨志去打探玉麒麟卢俊义的消息?”
薛霸在一旁笑出声来,“别逗了,杨志虽然曾经是个英雄,但如今只是个配军而已,就凭他的身份,如何能接近得了卢大员外?”
“此一时,彼一时也!”牛二朗声道:“杨志离开东京时的确是个配军,如今却是北京大名府的管军提辖使,甚得北京留守梁中书倚重。明人不做暗事,杨志当初没被砍头全是小人的关系,当得起‘恩公’这两个字,如今我托人带给他两个贼人的画像,请他调查一下玉麒麟卢俊义,他岂能不竭尽全力?”
王东摇头道:“杨志的能力虽然非比寻常,但是刺探机密并非其所长,况且只有三五天的时间,只怕他也是有心无力。”
薛霸却在一旁道:“小王,办案拿贼是你所长,甚至比起老董来,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是当权者的心思你却没有老夫揣摩的透彻。试想一下,眼皮底下有玉麒麟卢俊义这样奢遮的存在,甚得蔡太师衣钵的梁中书会不在卢府安插几个耳目?所以说,杨志要查玉麒麟卢俊义的底细,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而是举手之劳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薛霸这一席经验之谈,说的王东如梦方醒,就连一旁的牛二也不住的点头,看来是有所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