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却说牛二、黄文炳、混世魔王樊瑞等人在校军场上扎下营寨,天已经黑透了。
中军帐里,点亮了两支粗若儿臂的红烛,黄文炳眉头紧皱道:“牛观察,我等今日午后能够逃过一劫,端的是惊险万分。”
“俺倒是习惯了!”牛二淡淡一笑道:“及时雨宋江与智多星吴用如今穿了一条裤子,想出来的诡计真的是匪夷所思,着实没让俺失望!”
牛二此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心态好,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了好心态,何愁没有好对策?
黄文炳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牛二又道:“让俺惊异的是,从旱地忽律朱贵的酒店到金沙滩,那么长的一段水路,你我预料之中的浪里白条张顺并没有现身,以宋江和吴用的性子,照理说不该放过这大好的良机呀!”
黄文炳点头道:“张顺这个人我了解,对宋江简直是言听计从,他与观察虽有旧交,但应该不会手软,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牛二附声道。
黄文炳若有所思道:“从忠义堂出来时,我也曾四下观望,此处地势平坦,四面受敌,倘若今晚宋江那厮派兵来攻,又该如何来守?”
牛二不语,只是凭着来时的记忆与水浒书里的描写,在纸上画了一个草图,递给了黄文炳道:“先生请看,这应该就是如今水泊梁山的兵力分布图了,山顶大寨外,又分为前后左右四个旱寨,后山两个小寨,前山三座关隘,山下还有一个水寨,金沙滩与鸭嘴滩上还有两个小寨,每一处都有好汉把守,每一处也安插有宋江的心腹,宋江若是执意来攻,只怕我等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八臂哪吒项充上前一步道:“牛观察且把心放进肚内,有我与李衮兄弟守夜,又何惧宋江的千军万马?”
牛二乐了:“俺自知道两位哥哥那五百滚刀手的厉害,只是今晚我们大家都应该把心放进肚内,只管去睡,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直不吭不响的混世魔王樊瑞道:“牛观察说的是,我管宋江此人非常在乎名声,他在背后耍一些阴谋诡计还有可能,肯定不会明火执仗来攻。”
黄文炳大喜道:“道长真是不语则以,一语惊人,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牛二则道:“诸位兄弟一路舟车劳顿,且回去歇息,今晚养精蓄锐,明日再做道理。”
混世魔王樊瑞等人答应一声,鱼贯出帐去了。
牛二忽地唤住了金毛犬段景柱:“段大哥慢走,俺有话说。”
段景柱唱了一诺道:“牛兄弟有话请讲。”
牛二道:“听说宋公明非常喜欢这一匹照夜玉狮子马,梁山前时与曾头市结怨,起因就是这匹宝马,还请段大哥辛苦一趟,将此马送到忠义堂去,献于宋公明。”
段景柱一愣:“如此宝马良驹,为何要送给宋江此等小人?再者说来,此马是史都教师的宝贝,他若是回来,牛兄弟如何交代?”
牛二道:“我等上山之前,已经让小温候吕方传话,要将这一匹照夜玉狮子马送给宋江,如今岂能出尔反尔?至于师兄,他走时既然没有骑走这匹马,就是将此马交由俺处理了。”
段景柱还是心有不甘道:“话虽如此,但是宝马赠英雄,一想着宋江骑在照夜玉狮子背上,我就心有不甘!”
黄文炳在一旁笑了:“段兄弟,照夜玉狮子虽是宝马良驹,但终归乃身外之物,牛观察只是想让宋江欢喜一场,先慢其心,今晚最好睡不着觉,那样明日在忠义堂上,就没有太多精力算计我们了。”
“先生一言,让小弟茅塞顿开。”金毛犬段景柱又向牛二、黄文炳施了一礼,急匆匆去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
牛二先是赞了一句黄文炳,又道:“俺担心的是,只怕宋江不是玩物丧志之人啊!”
牛二话音未落,忽听一人朗声笑道:“牛观察,你如此算计宋江哥哥,是何道理?莫非你等入伙是假,喧宾夺主,意在梁山泊主之位才是真呀!”
“什么人?竟敢夜探中军帐?”
过街老鼠张三、青草蛇李四、金刚辛五各自握紧了雁翎刀,四下里张望,又哪里寻得到一个人影?
“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
牛二却是不慌不忙,掂起了火炉上的温酒罐,自顾自斟了慢慢两大碗酒,头也不抬道:“能在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潜伏多时的,除了高唐州的鼓上蚤时迁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时迁哥哥,天寒露重,何不下来吃上一碗暖暖身子?”
“想不到四海知名的牛观察,也知道俺时迁之名?”话音声中,只见一人从帐顶的横木上一跃而下,就像是二两棉花着地一般,没有一丝声响。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两道浓眉,一双鲜目,骨碌碌乱转,矮矮小小的身躯,宛如猿猴一般,身上着黑色夜行衣,背上插着一柄小巧玲珑的折铁刀,想来定然是水泊梁山的头领之一鼓上蚤时迁了。
那时迁也不拘束,大大咧咧来到了牛二面前,端起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牛二也不说话,又给时迁斟了一碗酒。
时迁是来者不拒,一连吃了七大碗酒,直把温酒罐里的酒吃光了,才一抹嘴边的酒花,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江州府一等一的蓝桥风月美酒了,我闻名久矣,却是不曾消受,今日连吃了这几碗,果然是名不虚传!”
牛二哈哈大笑道:“时迁哥哥既然喜欢,明日我就着人往山北路酒店送上几瓶,让哥哥吃个痛快。”
牛二这一句话看似平常,实则一下子点破了鼓上蚤时迁的来路。
如果说在水泊梁山呆久了,自然知道时迁如今负责打理山北路酒店,但牛二上山只有半日,却能一语道破,着实让时迁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