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及时雨宋江见黄文炳如此不知收敛,也是心中有气,“如此上好的御酒,怎么会无人敢喝呢?我们水泊梁山家业小,比不得黄通判这等朝廷命官,纵是暴殄天物也无妨!”
说话间,宋江轻轻一挥手,让黑旋风李逵收好家伙,退到厅下,又让人将烂醉如泥的矮脚虎王英抬出去休息了。
黄文炳只是冷笑一声道:“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宋头领此番纵是舌灿莲花,只怕也无法让人信服!”
宋江身为一寨之主,知道自己再与黄文炳纠缠下去,未免落了下乘,他有心遣智多星吴用迎战,与牛二来一个兵对兵,将对将,智囊对智囊,但此番黄文炳气势正盛,临阵换将也是不妥。
宋江寻思再三,忽地端起面前的酒碗,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怕酒中有毒,那宋某就只好拼着一醉来辩清白了!”
宋江说着,猛地一仰脖子,将一大碗御酒一饮而尽,也不理会嘴角的酒花,只是将手轻轻一抛,那个偌大的酒碗便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宋江又抓起了智多星吴用面前的酒碗,也是一饮而尽,还是把酒碗摔个粉碎。
接下来便是入云龙公孙胜、豹子头林冲、神行太保戴宗、小温候吕方,总共一连六大碗酒,他都是一气灌之,端的是豪爽无比。
满满六大碗酒下肚之后,宋江这才抹了一把嘴边的酒花,对牛二言道:“牛观察,你说这御酒中有没有下毒?”
“没想到宋公明如此豪爽?难道真的是俺错怪了他不成?”
一时之间,牛二只觉得脸上发烧,刚要站起来赔罪,却被黄文炳一把拉住。
那黄文炳站起身来,对着宋江拱了拱手道:“宋头领,御酒之中有没有下毒,如今还是真假难辨,毕竟,你们水泊梁山的人不会傻到在自己兄弟的酒碗中下毒吧!”
黄文炳的话中之意很明显,就是你宋江只是喝了你们那一边的六大碗酒还远远不够,最好是能把桌子上剩下的这几大碗酒一起喝了,才能证明你及时雨宋江的清白。
这黄文炳也是了得,难怪当初在江州时,能一连识破吴用的夺命家书,以及宋江的装疯卖疯之计,将宋江吃得死死的。
牛二一听黄文炳这话说得在理,也就坐着没动,听之任之了。
“黄通判一向小心谨慎,当初在江州时,宋某已有领教,没想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这几大碗酒送某若是不喝,只怕此生难以洗去毒害江湖同道的恶名!”
宋江说着,大踏步走到了客席这边,先是抓起了牛二面前的那一大碗酒,刚要喝,却听智多星吴用言道:“哥哥,你乃是一寨之主,若是像王英兄弟那般喝醉了,谁人来招待牛观察等人?还是由小弟来替你喝吧!”
“醉了便醉了,与我们水泊梁山的名声相比,宋某纵是一醉又有何妨?再者说,若是有你来替,只怕黄通判还是不放心呢?”
宋江哈哈大笑着,又是一饮而尽,又是将酒碗摔个粉碎。如此,他又接连喝下了五大碗酒,又接连摔碎了五个酒碗,连同刚才喝下的六大碗酒,共是十一大碗御酒下肚,饶是宋江自上梁山泊以来,在酒海中练就了一副海量,原本黑黝黝似的一张脸此时却也变得通红,好像着了火一般。
当这么一个及时雨宋江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什么先入为主的定论,什么嫉贤妒能的偏见,什么争权夺利的阴谋,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金毛犬段景柱等人,只觉得心窝里同时一热,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齐声赞道:“宋头领豪气逼人,气度不凡,着实令我等叹服也!”
“好说好说,在义薄云天的牛观察面前,宋某只不过是班门弄斧也!”
宋江很是谦逊,对众人一一还礼,风度翩翩,令人折服。
只有牛二不动声色,他与黄文炳只是随大流的站起来拱了拱手,一边拱手还一边嘀咕:“喝酒便喝酒,把酒碗全都摔了作甚?是为了宣泄内心之中遭人误解的愤怒?还是为了显示自己清者自清的决绝?”
就在牛二的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宋江又回到了主位之上,大声道:“来人,重新摆上酒碗,宋某今日要与牛观察一醉方休!”
在堂下侍立的赛仁贵郭盛答应一声,刚要去,却被智多星吴用拦住了:
“哥哥且慢,此等御酒比黄金还要珍贵,若是还是用大碗来喝,无异于牛嚼牡丹,依小弟之意,不如换一套上等的酒具,细细慢品,方才是正理。”
“还有这等说事?宋某一时大意,倒是疏忽了。”
宋江把脸转向了牛二:“牛观察久在京师供职,又为官家破过《兰亭序》失窃案,想必定然喝过官家钦赐的御酒,喝酒之法真的如军师所说那般讲究吗?”
牛二呵呵一笑道:“宋江哥哥,既然是御酒,自然是非同寻常,俺所见的,倒是如学究先生所说一般无二。”
宋江不由得笑了起来:“牛观察,那以你之见,这御酒该如何来喝?”
牛二道:“俺是客随主便,大碗还是小杯,任凭哥哥做主。”
“好,牛观察就是爽快!”
宋江正色道:“我等既然落草为寇,原也不必遵循朝廷里的定制,只是我等将这等好酒也是大碗喝了,日后传了出去,势必会惹人耻笑。宋某处恰好有一套上好的酒具,正好拿来喝此御酒,也让朝廷里那帮奸臣瞧瞧,我等并不是无知之辈!”
赛仁贵郭盛会意,大步流星地去取酒具去了。
黄文炳在一旁细细观察了宋江好久,虽然没有看出对方的一丝破绽,但还是起了疑心,“不就是喝酒吗?这个宋江为何如此在意用什么酒具?难道真的是仅仅为了显摆?或者只是在模仿朝廷的礼仪,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
黄文炳隐隐觉得,宋江摔酒碗和吴用建议换上好的酒具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为此,他们还故意让牛二出来说话,一切的安排丝丝入扣,天衣无缝。然而,越是天衣无缝的安排越是证明了即将上场的酒具很可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