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这一番折腾,直叫智多星吴用心服口服。
他约莫着宋江快要来了,便对晁盖言道:“晁天王请了,不多时你的心腹兄弟宋公明便会前来报信,以晁天王的为人,为了不让他担着血海也似干系,定然会等到官兵上门才会走,到时未免会有变数,不如小弟自到郓城县东门拦着他,晁天王与诸位兄弟先去石碣村会了阮氏三雄,尽快上水泊梁山入伙便是。”
晁盖抱拳道:“牛观察天高地厚之恩,晁某铭记在心,必当后报!”
牛二摆手道:“晁天王说哪里话来?俺只是到济州府公干,无意间听说了这件事,因仰慕晁天王以及众位兄弟的威名,这才走了这一遭,举手之劳而已。”
晁盖引着吴用、公孙胜将牛二送出庄外,眼看着牛二会合了两个从人,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一般往郓城县城去了。
等牛二走得远了,吴用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个牛观察,真不愧是有名的断案如神,枉我自称是智多星,与其相比,实乃是井底之蛙也!”
晁盖见吴用一时间信心全无,便为他鼓劲道:“学究贤弟又何必妄自菲薄,那牛观察吃的是公门饭,对生辰纲之事自然能够看出端倪,但是论及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应是贤弟你占尽上风。”
“希望如哥哥所言。”吴用勉强一笑,自与晁盖、公孙胜等人收拾细软去了。
却说牛二与张三、李四,一路扬鞭策马,不多时,便来到了郓城县东门。
他们也不进城,只是在城外的路边茶坊里寻了一处座头坐了下来,只是吃了一个泡茶,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莫不是宋江来了?”
牛二起身顺着官道往城里方向望了过去,却见东门里冲出一匹骏马来,马上之人远远望过去,是个黑脸皮,待走得近了,却见是眼如丹凤,眉如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颔下轻须微飘,身上斜背着一个招文袋,想来定然是山东、河北闻名的及时雨宋江了。
牛二见那匹马来得迅疾,恐在路旁拦不住宋江,便一个箭步窜到了官道中央,叫了一声:“宋押司,请借一步说话!”
宋江急着去东溪村找晁盖报信,坐下马拨喇喇飞快,忽见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再想勒马缰绳已经来不及了,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骏马将要及身,牛二出手如电,早就一把抓住了马缰绳,使劲一勒,嘴里喊了一句:“吁!”
可是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力道何止千钧,饶是牛二力大无穷,也难以抵挡那偌大的冲击力,整个身子与骏马一起擦着地面足足退了三尺,脚下的那一双抓地虎快靴鞋底也足足被磨下去了半寸有余。
宋江也是收势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但他好歹连过几天拳脚,再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到了地上,连打了两个趔趄方才站住了。
“此人好大的力气,竟然能一把拦得住飞马!”
宋江暗暗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却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后生,更是暗自诧异。
“是俺适才莽撞,没有惊着押司吧!”
牛二松开马缰绳,上前唱了一诺。
“无妨!”宋江见牛二气度不凡,急忙还礼道:“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儿,听口音也好像不是本地人士,为何拦住宋某?若是被马踏坏了,岂不是我的不是?”
“就凭这个畜生还伤不了俺!”
牛二豪气顿生,哈哈大笑道:“山东及时雨,四海之内,名不虚传,俺慕名而来,只想与宋押司吃上几杯水酒。”
宋江抬头望了望日头,不由得心急如焚,但脸上并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能与兄弟这等英雄相识,着实是宋某的福分,只是宋某此时有公务在身,还请兄弟在路边茶坊相候,一个时辰之内,宋某自来与兄弟吃一个痛快!”
牛二冷冷一笑道:“宋押司乃是衙门众人,甚得知县相公信赖,怎地连与贼人送信这等私事也当成公务来办了?”
宋江被牛二一下子说中了心事,不由大吃一惊道:“这位兄弟,饭可以多吃,酒也可以多喝,可是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可不能乱讲。”
“俺从来不乱讲话。”牛二嘿嘿一笑道:“难道宋押司此行不是去东溪村给晁保正送信吗?想那晁盖乃是黄泥冈上截下生辰纲的要犯,有弥天大罪在身,宋押司将济州府的何观察晾在县衙对面的茶坊,却跑去为晁盖通风报信,不知是何道理?”
饶是宋江城府极深,一下子也被骇得面如土色了,急忙叫了茶博士拴了马,然后拉着牛二进了茶坊,寻了一间阁子,把门关了严实,方才问道:“好汉,你待怎地?”
其实,牛二此番来郓城县,一来是为了与晁盖等人见上一面,二来呢,是为了不让晁盖欠宋江这一份天大的恩情。
要知道,人世间许多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样一来,晁盖在水泊梁山取代白衣秀士王伦之后,就不会遣赤发鬼刘唐下山,给宋江送金子和感谢信,那阎婆惜就不会拿住宋江的把柄,宋江也就不会杀了阎婆惜,还是好好地在郓城县做他的押司,日后也就不会上梁山与晁盖反目成仇了。
牛二早些年看水浒时,一直纳闷宋江家里只不过是个小地主,怕是连九纹龙史进的家境也比不上,论职位也不过是一介小吏,哪里来的银子让他济人之苦,稠人之急,扶人之困,结识那么多的江湖好汉的?
既然此次撞上了宋江,牛二便想探一探他到底有多少家底?
牛二主意打定,便亮出了自己身份:“俺乃开封府三都缉捕使臣牛二,此次奉了太师府钧旨,专门为了十万贯生辰纲之事而来,不想晁盖那厮见机得快,早就溜了,俺知道宋押司乃是晁盖的心腹兄弟,必会来救,所以在这里已经恭候宋押司多时了!”
“我道是哪一个?原来是名满东京的牛观察到了!难怪能摸得透小吏的行踪?”
宋江也非常人,听牛二这么一说,知道他必有所求,也就稳下神来,说了句:“牛观察想要宋某作甚?只管明言便是!”
“宋押司真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劲,有些事不用说也被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了。”
牛二抚掌大笑了一阵,方才一字一句道:“俺在东京为官,虽说闯出了一些名声,但是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这段时间手头紧了些,所以想借宋押司几两银子用用,想宋押司人送绰号及时雨,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吧。”
“只是要银子,便好办一些,只要胃口不是太大就行。”
宋江肚内寻思着,忽地笑了:“在下虽为小吏,但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牛观察说个数,在下一定照办。”
“此人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俺便要狮子大开口了!”
牛二主意打定,呵呵笑道:“人都说万贯家财才为富,俺这些日子穷怕了,所以想做几天富家翁,尝尝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