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牛二呵呵一笑道:“俺年纪小,应尊加亮先生为兄,这赐教二字如何敢当?”
牛二这句话说的非常有水平,就是你吴用只不过是痴长几岁而已,其实水平也就一般般。
托塔天王晁盖与赤发鬼刘唐乃是实在人,听不出牛二的话中机锋,智多星吴用与入云龙公孙胜二人心里却是如同明镜一般。
公孙胜还琢磨不透牛二的来意,也不吭声,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吃酒。
吴用一张脸可就挂不住了,勉强笑道:“俗话说,能者为师,牛观察有话只管讲便是。”
水浒里,吴用绰号“智多星”,位列天罡天机星之位,号称“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谋略敢欺诸葛亮,陈平岂敌才能。略施小计鬼神惊”。
无论是从军师智囊的角色定位,还是羽扇纶巾的外在打扮,吴用完完全全便是《水浒传》中的诸葛亮。
然而牛二细细品味吴用,却发现真实的吴用大政无方、小算有遗、不擅阳谋、只会阴招,徒有诸葛之形,却无诸葛之智,做一个帮派师爷有余,做一个诸侯谋臣不足。吴用之于梁山:没有吴用,梁山无法风生水起;有了吴用,梁山无法更上一层。
在牛二的印象里,吴用名为智多星,雄才大略没多少,出得馊主意、坏主意却更多。
他扮着诸葛亮的模样,干着却是狗头军师的活。
且看吴用的小人之举:第一见风使舵,背叛旧主晁盖,协助宋江架空晁盖;第二留藏头诗诬卢俊义造反,害得玉麒麟家破人亡。
其它宋江干的几件龌龊事,比如骗李应一家上山,把人家庄子给烧了;杀朱仝看护的小衙内;骗徐宁上山等,这几件下三烂的事,每一件吴用都有份。
智取生辰纲可谓吴用初出江湖的扬名立万之作,其中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妙趣横生的故事相信大家都是耳熟能详,毋庸赘述。乍一看智取生辰纲非常完美,但仔细审视之,里面的致命漏洞层出不穷,这也是此案之所以能够快速告破的原因所在。
晁盖、吴用等人的本意是兵不血刃地夺得巨额财富,然后继续过逍遥自在的良民生活,他们并不想抛家弃业流落江湖,更不相成为通缉犯慌恐不知去处,所以他们的犯罪必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而事实上他们却犯下了作案最忌讳的错误。
特别是对于贩枣季节、成本、路线等常识性知识考证不严,面对何清的一般性询问,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应对,这一切都注定了智取生辰纲的最终失败。相比于前一年的生辰纲被劫,直到《水浒传》最后曲终人散也未能告破,人家才能称得上真正的智取生辰纲。吴用版的智取生辰纲只不过是江湖骗术的升级处理,在官府的缜密侦破中立刻就漏洞百出,无处遁形。晁盖一伙被迫抛家舍业,狼狈而逃,就证明了智取生辰纲的最终失败。智取生辰纲只是取得了一次局部战斗的胜利,站在战役的层次,则是完完全全的失败。
作为后世的刑警,如今开封府的三都缉捕使臣,牛二自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一针见血道:
“加亮先生,不是俺故意吓唬你,而是据俺得到的消息,济州府已经差下观察何涛,到了郓城县衙,至多再有三五个时辰,便会到这里拿人了!”
“牛观察,此言当真?”晁盖振臂而起。
牛二还是稳如泰山,“白日鼠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了你等七人,你们若是不信,再过一个时辰,县衙里的那个宋江宋押司就会飞马前来报信了。”
听了牛二如此一说,由不得晁盖等人不信了。
吴用望了一眼晁盖道:“哥哥,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哥哥可令人收拾细软,径直到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他们那里紧挨着水泊梁山,如今好生兴旺,如果官府逼得紧,便去入了伙。”
晁盖皱眉道:“贤弟所言极是,只是恐怕他们不肯收留。”
吴用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我等有的是金银财宝,送献些与他,便入伙了。”
晁盖一听,急忙让刘唐带人收拾细软去了
牛二在一旁笑道:“加亮先生此话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水泊梁山偌大的山寨,你们献得少了,只怕人家看不到眼里,将这十万贯金珠宝贝全都献了,却也窝囊。更何况那梁山泊主白衣秀士王伦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你们如此就去入伙,只怕是难得如愿。”
入云龙公孙胜听牛二说得有理,便施礼道:“那以牛观察之意,该当如何?”
牛二自是胸有成竹道:“水泊梁山里,新来了一个豹子头林冲,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颇有见地,眼里却揉不得沙子,你们上山之后,只管在此人身上做文章,便见奇效。”
“多谢牛观察!”
晁盖、吴用、公孙胜齐刷刷向晁盖致谢。
几个人坐下来又吃了几杯酒,那吴用道:“晁盖哥哥,我自忖在黄泥冈上智取生辰纲,虽不敢说天衣无缝,但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只是疏忽了白胜这个软骨头,以致闹出这等祸事来。”
牛二存心要吴用折服,笑道:“所谓的智取生辰纲,漏洞颇多,只是加亮先生身在局中,当局者迷也!”
“小生愿闻其详!”
到了这般田地,吴用心里还有些小小不服,他以为生辰纲事发,只是自己运气不好而已。
牛二伸出了四根手指,先扳下了小指,道:
“漏洞之一,毫无伪装。你们几个均以本来面目示人,刘唐露出面上一大片朱砂胎记,阮小五露出胸前青郁郁的豹子纹身,如此醒目的特征非常便于官府日后的排查。要知道你们几人除了一清道长和刘唐之外都是本地人,而晁天王更是当地名人,加亮先生又是教书先生,都有广泛的社会关系,被撞破风险非常大。那济州府何观察的弟弟何清正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晁天王。”
牛二一句话便让吴用坐卧不安起来,晁盖与公孙胜交换了一下眼神,拱手道:“吃一堑,长一智,还请牛观察细细道来,也好让我等兄弟吸取教训。”
牛二接着扳下了无名指:
“你们入住案发地附近的客栈,也是一大败笔。我们公门里有侦破常识,破案的一个重要切入点就是对案发地附近的客栈、赌场所进行排查,找出嫌犯的落脚处。而加亮先生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居然大大咧咧地住在了离黄泥冈最近的客栈,还非常沉不住气地自报家门,给负责登记的何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是这次住客栈经历,让何清在人群中认出了晁天王。”
牛二根本不给吴用喘息之机,又扳下了中指:
“你们七个形象迥异,聚在一起招摇过市,简直就是要制造令证人过目不忘的视觉冲击。若是能够事前分散行动,然而悄悄再在黄泥冈聚拢,相信露出的马脚将会少上许多。”
牛二最后扳下了食指:
“你们不该分赃过早。俺办过看过许多大案要案,里面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将赃款赃物异地埋藏,然后等风平浪静了再去取。这种人赃分离的作法,便于躲过官府的排查,即使落下嫌疑,也无足够物证,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而你等过早分赃,使人赃俱获的白胜连狡辩的可能都没有了,只能在重刑下招供。”
牛二一口气连说了几条漏洞,最后又加上了一句:“如此大的勾当,犯上一条错误便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何况接连犯下数次?”
吴用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施礼道:“牛观察,小生受教了,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