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九头鸟富康初到孟州之时,曾经在张蒙方的陪同下,到蒋门神的酒店吃过酒,此番轻车熟路,径直将丁字路口的大酒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李大郎来时,还有几个客人在此吃酒,就这么一会工夫,门和窗却关的严丝合缝了,只有檐前望杆上挂着的那面酒望子还在迎风招展,举目可见“河阳风月”四个大字。
富康使了个眼色,却见李大郎拍马往前,在门前一带绿油栏杆前站定,粗喉咙大嗓子喊道:“牛二,蒋忠,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快快出来投降,富虞候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倘若负隅顽抗,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话虽然如此说,却只是吓唬一下牛二而已,毕竟无论是张蒙方,还是富康,都舍不得将快活林这棵偌大的摇钱树,一把火烧了。
李大郎咋呼了半晌,见屋内并没有人吭声,不由回头望了富康一眼:“牛二这厮莫不是逃了?”
富康摇头道:“若是蒋门神独自一人,有可能逃了,但是牛二既然引我等到此,不做个了断,决计不会望风而逃的。”
富康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门窗突然打开了,有人朗声笑道:“养我者父母,知我者富虞候也!”
富康定睛一看,只见店内对门的那付座头上,端坐着一个后生,长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袭合身的皂袍,可不正是开封府三都缉捕使臣牛二?
牛二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时新果品,还有各色下酒菜,最引人注目的的还是那六个蓝盈盈的瓶子。
牛二呵呵一笑道:“此乃产自江州的蓝桥风月美酒,口感纯正,纵是比之宫里的御酒来,也是不逞多让,富虞候可曾有兴趣来吃上几杯?”
众目睽睽之下,富康可不想让牛二小瞧了,更不想折了锐气,便对李大郎低声嘱咐道:“本虞候自进去吃酒,尔等小心了,一有风吹草动,便用弓弩伺候,切莫走了牛二这厮!”
“富虞候放心。”李大郎躬身应了声喏。
富康甩蹬下马,轻摇着那把描金西川扇子,施施然进了酒店,在牛二对面坐了下来。
“富虞候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胆气过人,难怪高衙内能将粘杆处的差事交付与你。”
牛二脱口赞了一句,随手拧开一瓶蓝桥风月美酒,满满斟了两碗,先端了一碗在手上,然后将另一碗推到了富康面前,说了一句:“富虞候,可敢与俺吃了这一杯?”
富康乃是施毒行家里手,一眼望去,见碗中之酒色泽清澈,一眼便能望到底,又闻了闻气味,便知道没有下蒙汗药,就端起碗来对牛二说了声:“牛观察,小闲先干为敬。”
他一碗酒下肚,觉得火辣辣的,从喉间一直烧到了肚子里,不由脱口道:“小闲听过江州蓝桥风月美酒味道纯美,十分柔和,怎的如此劲道?”
牛二呵呵笑道:“富虞候,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江南的美酒到了江北,也就好生有了气力。”
富康淡淡一笑道:“牛观察是在招揽小闲吗?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三都缉捕使臣,如何是殿帅府的对手?你说小闲会改弦易辙吗?”
牛二毫不在意,却是正色道:“富虞候饱读诗书,当知莫欺少年穷只说,别看高氏父子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但是三年之后呢,也许又是一番光景呢?”
富康哈哈笑道:“牛观察野心倒是不小,不过以后的事还是留在以后去说吧,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吃酒!”
“吃酒就吃酒!”
如此两人连吃了三大碗,牛二便再也不来筛酒了。
富康正在兴头上拍着桌子嚷道:“牛观察,怎的不来筛酒?若是心痛这等好酒,小闲自有酒钱奉上。”
牛二道:“实话与富虞候说吧,俺在这蓝桥风月美酒之中,掺有从阳谷县景阳冈运来一种烈酒,虽是村酒,却比老酒更要厉害,一般人吃了三碗,便要醉了,连那景阳冈都过不去,所以才叫‘三碗不过冈’。”
“原来如此,小闲也曾听说过景阳冈‘三碗不过冈’的传说,不吃也罢。”
富康站起身来,拱手道:“牛观察,等小闲出了这个店,你我就要生死一搏了!”
“富虞候真的要走吗?”牛二微微一笑道:“不过那透瓶香与蓝桥风月美酒勾兑之后,又叫五步倒,只吃三碗就好像中了五步蛇之毒一般,走出五步之后便会醉倒。富虞候想必也不会例外吧!”
“好一个五步倒!牛观察,想不到我富康常年算计别人,今日里却被你给算计了?不过,你想拿我,得看外边的兄弟答不答应了?”
九头鸟富康果非常人,竟然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平静,却是不慌不忙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在酒店外候命的李大郎听得真切,领着粘杆处众人发一声喊,刚要冲进来救人,却听一声唿哨,从左边冒出一队彪形大汉来,为首一个青年后生,大喝道:“金眼彪施恩在此!”
几乎是同时,右边也同样闪出一队人马,为首者是一个金刚般的大汉,沉声喝道:“门神蒋忠在此,妄动者死!”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又闪出一人,手持火具,喊了一声:“火狼王铮在此,李大郎你们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把你们烧成焦炭!”
李大郎等人一愣神,便被军械逼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九头鸟富康脸色大变:“牛二,没想到你早就做足了功课,不但在店外埋伏了蒋门神与火狼王铮,而且连牢城营的金眼彪施恩也网罗了?”
“洒洒水了!”牛二也不管富康能不能听懂,张嘴来了一句那些年非常流行的一句广东话,然后才沉声道:“富康,你还是认命吧!”
“牛观察,你以为赢定了吗?”
富康突然把舌尖咬破,身形如电,只是一跃,只听“扑通!”一声,瘦小的身躯已经没入了墙角的大水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