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精舍内,迟泰倒头便睡,午饭未曾吃,下午较武场也不再去。
傍晚时分,吴怀回来,不见少爷身影,到屋内探望,也不在,不知到哪里去了。却见迟泰依旧蒙于被内,被子微微抖动;吴怀知他未曾睡着,便走到床前想他道:“迟泰,不是我说你,练武是要有资质的,似你这般入门心法都学不会还怎么能谈修习高深的武学呢?”说着脸上变色,道:“今日我看你再拿什么和我在少爷面前比,你怎么比。你爹就是一个算账的,我父亲却是姚府的管家,那日要不是你爹在我父亲跟前求了半日你压根就进不了这春雨楼的门,真看不出来你哪儿比我强,少爷怎么昏了头了就青睐你这个酒囊饭袋。”听到迟泰被内隐隐传出啜泣之声,吴怀方志得意满地踱步出来,到正间用饭。
迟泰脑海中一片混沌,双手撕扯着头发不断捶打着自己的头,心中直叫:“娘,我该怎么办。”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
他只觉心中一片迷茫“学不会神功我能算是春雨楼弟子么?今日、明日我可以待在这里,然而,总有一日他们终会赶我出去,可我能去哪儿?少爷可以回家,不学神功对他依旧不少什么,难道我也回家么?”突然他心中一惊“我已经知道了手太阴肺经的修习法门,他们会让我离开么?不让我离开他们又会拿我怎么办?如果真杀了我那也倒好了。
忽然一个念头在迟泰脑海中电闪而过:“我为什么不去问师父呢,他定会给我答复,或许他也正在等我去找他呢”迟泰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一骨碌翻起来拉开门便向外奔去。他边跑边整衣衫,似乎看到师父在教给他破解的法子,不禁嘿嘿的笑出声来。他经过朱门向左奔去,到一月洞门前却立住脚步,心想:“这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师父安寝了没有”他的心又猛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不知道师父会如何答复他,心中一个声音隐隐道:“没希望的,没希望的”一时间烦躁不堪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自言自语道:“去还是不去呢”他背靠着墙仰头望着静谧的星空,希望有人告诉他:“你进去吧,师父早已有了法子在等你呢”不知立了几时他终于鼓起勇气向月洞门内走去,走了几步又藏到一丛竹子后悄悄伸长脖颈向内探望,只见窗内有灯光透出,他心中喜不自胜,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原来师父真的在等我”当即快步向前走去,转眼便到门前,突然听到屋里隐约有说话声传出,他凝神细听“怎么楼主也在屋内”再听,楼主道:“白芷,你的心情为师明白,那孩子确也是一个好苗子,较武场上我看了好几天”师父惊道:“原来您来过较武场”楼主又道:“都死春雨楼弟子,可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做师父的关心”师父又道:“师父,泰儿可不是像姚文蛟那样来玩的”迟泰一喜心道:“师父一定是为了找到了法子,但没十成把握所以连楼主也找来了”楼主道:“我明白,你大师兄何尝不似他那般呢,哎,缘分天定,这功法到底……”“师父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听来楼主已然生气:“如若有法子我能不教给你大师兄吗?我能不教给我的弟子吗?”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迟泰退了两步喃喃道:“没法子了,真的没法子了。”听到响动楼主一把将门打开一掌护于胸前,见是迟泰他便顺势将手背到身后,转头对屋内道:“可别再走你大师兄的路子了。”说完便转身离去。迟泰师父坐在椅中隔门看着迟泰,良久,对迟泰道:“泰儿,人活一世不一定得习练武艺,贩夫走卒,伙计老板都是活人的法子。但你已知道了入门的心法便不能再入别的门派,这是薛阁主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更改;今世只要你不俩开这银蕃城不和别的江湖人物往来,这银蕃城中我保你一生”说着看向迟泰眼中流下泪来,迟泰双目空洞,不知看向何处,呆呆地对师父道:“师父我能先不回家住在这春雨楼么?”师父斩钉截铁地道:“能,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迟泰茫然转身离去。
这一夜少爷未归;第二天迟泰依旧未起,在床上翻来覆去,有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多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直浑浑噩噩。
第三日一早,迟泰才沉沉入睡,忽然少爷哼唱着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把掀开迟泰的被子,将他拉起。迟泰惊醒,少爷看时,他双眼深陷,颧骨突起,衣袖从臂上滑落,那半截小臂竟瘦成皮串一般,少爷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你瘦的跟柴一样,武功不学也罢,大侠不做也罢有什么了不起,跟我出去活动活动,保你精神十足。”说着便要拉迟泰下床。“待我穿了衣服啊。”少爷一面在地上来回转圈,一面不住催促迟泰;等他洗过脸便疯也似的拉着迟泰的手向外奔去。迟泰只觉耳边生风,两腿酥软,眼冒金星,若不是少爷拉着,恐早已扑倒在地。
“少爷,吃点东西再走吧。”少爷回头一看迟泰脸色道:“你这一说我也饿了。”于是到街边小摊要了两碗面,迟泰坐在对面看着他,才想起这两三日来未曾见过少爷人影。便问道:“少爷,这几日回家去了么?”他想少爷练不成神功应该是回家了,如若这几****去了不再回来,自己这可怎么办。“没有,回什么家,那天春雨楼出来时你记得吗?哦,那****木头似的,眼睛直直的竟不理我,有人上来拉我衣袖……”说着忽然神秘起来,向左右瞧瞧,怕别人听到似的。迟泰心想难道是师父将他叫去了。少爷眼睛盯着迟泰道:“大师伯那个大弟子,就是用衣服砸‘纱罩灯’的那个你记得吧?”“嗯,记得。”迟泰点头“咱们从门里出来,没走几步有人扯我衣袖,我以为是你,回头一看竟然是他,我当时一愣,以为他要找我们打架,我扯你衣袖却扯不动,你猜怎么样?”迟泰一时猜不到少爷心思问道:“怎样?”少爷一拍大腿道:“他凑到我跟前,说:‘我不是找他们俩麻烦的’我道:‘那干什么’他又说:‘有一样好玩事物,原本我和我两个师弟一起出去玩的,但这两天他们不跟我了,我想另找一个伴儿,就想到了你。’我问他是什么事物,他只说中午和他出去就知道了,这儿人多却不便说,我道:‘什么稀罕事物我没见过’可他只是不说,我想不出来,心下便瘙痒难耐;中午就随着他一同出去了。”少爷口齿伶俐一时说了一堆,迟泰心中也自惊奇,这世上什么事物是他没有见过的,但看他神色倒也似被这物事勾住了一般,便问道:“那是什么事物?”少爷吞着面道:“我也不说,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道。”吃完面少爷会了钞,他在前迟泰在后,转过几个小巷,到一处门前,少爷道;“便是这里”迟泰看时只见门框煤黑似是烟熏火燎过一般,门上挂着厚厚一块门帘,好像多年没洗过,上下都被油手抓得腻渍满满,太阳找过竟点点光斑。
少爷揭开门帘,长敲三下,又短敲三下,迟泰心下疑惑,在往日,莫说这般污秽便是稍有泥渍少爷定然叫骂着让下人换来,今日却亲手打起这般不堪的门帘,正自惊疑,那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见是少爷便侧身让两人进去。屋内光线昏暗,角落里架起两张桌子和几条长凳。少爷驾轻就熟,直向前去,又打起一道门帘。才进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汗臭、脚臭扑面而来,从左壁窗内透进一点亮光,两帮人围在两张方桌周围,脑袋挤在一起。右面一桌颇为安静,一人拿起身前事物分发给周围众人,左边一桌却颇闹,桌后坐着一人,拿着大碗上下左右的摇晃,碗内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拿碗那人喝道:“开宝了,开宝了,押定离手。”迟泰心道:“敢情这竟是赌坊”。姚家虽是富商巨贾,但姚老爷却偏偏生**清静,因此将几十亩大的府邸建在了城外。少爷进城闲逛时自有仆从跟随,无人敢领他来这种地方胡混,就是平日里下人赌钱,也是远远地避开了主子,他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大师伯弟子带来一时好奇,道世上在也没有比这更好玩的物事,竟着了迷。
少爷看看右边桌上那几人文开门的麻子道:“马三他们都走了么?”那人陪笑道:“您老手气好,输完了银子他们自然都离开了”少爷又问:“孟二哥,还没来么”“孟二哥走时交待过,说您老要是来了让您先翻着他过会就来”少爷不再问,知道右边翻牌九的人数已经够了,便到左边桌上,先看那人摇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