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体开始下沉,鲜血从穿胸而过的伤口中涌出,晕开在海水里。
陈冲看到他,看到他的身体坠入大海深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大朵大朵的血红罂粟染红了蔚蓝色的海水。
“这一生就这样了吗?”陈冲发现自己竟能听到他没有发出的声音,感受到他脑海里的思想。这种感觉好奇怪,自己与那人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好像自己既是旁观者,又是这幕剧的主角,扮演那个命悬一线的角色。就像在梦中的视角一样,自己可以跳出自己的身体成为自己的旁观者,有时又可以扮演别人的生命,扮演的同时且旁观,正如此刻。
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右手,右手指上的雷霆定光戒在幽蓝的海水下闪着蓝光,周围的颜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深,他可以看到自己胸口穿胸而过的一把古剑,可以看到周围闻到血腥气开始朝着自己聚拢而来的鲨鱼。
就是感觉不到痛。
他开始感到害怕,有一条深海怒鲨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不要!”陈冲大叫一声从梦魇中惊醒,他直起身子却依旧觉得四肢发软、冷汗涔涔。
“前辈,那真的是……”刚才那一幕,让他变得更加疑惑。
“不错。”黑衣老人点了点头:“你方才所见到的正是欧阳星皓最后的记忆。”
“那这么说,欧阳星皓真的是死了?”陈冲不可置信的发问。
“也不能这么说。”那黑衣老人摇了摇头:“反正,他没有活着。欧阳星皓这个人没有活着。”
“什么意思?”
“你刚才在梦中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什么?”
“鲨鱼,一群鲨鱼,深海巨鲨,被血腥味吸引朝着我聚拢过来。”
“不错,欧阳星皓当时身受重伤,他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将自己最后的记忆封印在了雷霆定光戒之中,然后从指尖脱下了戒指。”
“那接下来呢?”
那黑衣老人摇头:“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亲眼见到过欧阳星皓的尸体。”
“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又脱下了护身的法器,他难道还能绝境逢生?”
“恐怕不能了。”黑衣老人叹了口气。
“可是他就那样将镇派之宝就那样丢弃在深海里?”
“因为他确信雷霆定光戒会被一个人找到,交还给神霄。”
陈冲闻言心里一惊,一记惊雷似乎在他胸膛中爆响,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一根极其隐秘的线被他连接了起来,可是他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冲动,反而冷静的问:“晚辈冒昧的问一句,前辈是如何得到这雷霆定光戒,又是如何懂得这神霄派封印法的。”
“其实很简单。”老者淡淡一笑:“你猜的不错,从大海深处找到这雷霆定光戒的正是欧阳星皓与林芳的授业师兄,苏月朗。”
“轰”的一声惊雷在山洞外爆响。
终于还是,又提起了这个名字。
“这枚戒指也是苏月朗交到的手中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把它交给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是他和星皓的师叔,他能信得过我。”
说到这儿,他转身望着陈冲:“孩子,咱们小时候见过很多次,难道你忘了吗?”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陈冲仔细看着看着的脸,以前在家乡火星庙中的点点滴滴突然都浮现了出来。“前辈,是你!”陈冲激动地大喊了出来。
“是我,我也曾想过要传你雷法,但你命中注定没有这个缘分,因为这一生有别的使命等待着你去完成。”
他居然还活着?
陈冲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可是前辈,苏月朗后来又到哪里去了?”
“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多问。”老者望着洞外的雷雨,目光幽深。
“那欧阳星皓当年……”
老人收回目光,道:“后来月朗潜入了那片海,在星皓被暗算的那片海底深处,他发现了上百具鲨鱼的尸体。月朗说他可以确认,那百只鲨鱼是中了本门《九天玄雷》中的上层雷法“雷火焚天”而亡,水可以导电,因此‘雷火焚天’在水下威力大增。后来,月朗在上百具鲨鱼骨架的核心找到了雷霆定光戒。只有那枚戒指,没有发现星皓的尸首。”
陈冲的脑海中闪过了四个字:鱼死网破。
“那就是说,尸骨无存?”
黑衣老者摇头:“没有人知道。”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那一枚戒指丢在茫茫大海里,他苏月朗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又如何能从茫茫大海深处找到那一枚小小的戒指?”
老者迟钝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然后道:“可能你永远都不会懂,你既非修道中人,就不要操心这种问题,他自有他的方式。”
“晚辈还有一个疑问,那这么说,江湖传言是真的,当年暗算欧阳星皓真的就是梁伯仲在幕后指使了。”
“是,不过准确的说,幕后主使是太祖。原因很简单,兔死狐烹。尽管当时梁伯仲还在叛军联盟中为李文恒效力,但是他和太祖已经达成了一个秘密契约,一旦利用欧阳星皓攻破洛城,就将他除掉。因为星皓这孩子天性孤傲难驯,太祖决不会为自己留下可能的后患。”
可是现在,淮阳候府已经破败了,一切都已经风流云散了……
“你知不知道十年前淮阳发生的那一场大危机?”
陈冲当然对此有所耳闻,不过由于当局严格管制消息,至今百姓仍然无法了解那一年淮阳之乱背后的真相。
陈冲迟疑地点了点头却又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