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三望着自己满眼泪水的师父,又看了看那满头白发的江知秋,从两人对视的眼眸,傻子都知道这两人肯定有什么故事了。加上之前秋月跟老三隐约提起过江知秋,江知秋这个负心汉的形象就在常老三的心底里坐实了。
看着自己的师父哭成泪人,常老三哪里管他是什么九州盟盟主,就算是天王老子都要去讨要个公道!满腔的怒火无处释放,冲上去拎起了江知秋的衣领,双目圆睁,仿佛要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吃下去一般的凶恶。
三妹站在一旁见到此状本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下看见常老三居然冲上来作势要打江知秋,那还得了,唰的一下就抽出剑来架在常老三的脖子上。
长剑闪烁着森森寒光,映衬在常老三的血管上。他,却没有丝毫的惧意,依旧冷冷的瞪着江知秋,死死地拎着他的衣领不撒手。
阿杜在一旁可就傻了眼,这常老三平时是街边打个架都要躲躲闪闪的,今天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居然敢这样对大名鼎鼎的江盟主,这江盟主被抓着拎起来还没有半点儿反应,就那么看着常老三的师父,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江知秋虽然被常老三拎着衣领提了起来,可他的目光并没有动摇,依旧徘徊在秋月的泪眼之上,那眼泪仿佛直击自己的内心,击穿了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追求的功名利禄,神游在十几年前的那段风花雪月的时光里。
却看这边秋月收回了目光,抽泣了几声,揩干了泪水,喃喃道:“青山,回家。”
常老三听师父唤他,松开了手,对着秋月道:“师父!这厮竟让你如此般的伤心,不管你们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必须要让他给你个交代。”说罢,回过头,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在江知秋的脸上。江知秋并未闪躲,让这充满愤怒的拳头击打在脸上,也许这样自己还会好受一些也说不准。
“盟主!”三妹见江知秋如此,一剑就要往常老三的胸口刺去,铛!江知秋双指一弹,这一剑终是没有伤常老三分毫。
这边阿杜被吓得个目瞪口呆,急道:“傻老三!你疯了!这个江盟主啊!”
江知秋双目一闭,缓缓睁开,轻声道:“无妨,也许这一拳也无法赎清我当年犯的错吧。”微微一顿,又对着秋月道:“秋月,对不起......你若要取我性命,那你就取去,我此生还能再见你一眼,已然死而无憾......
秋月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看着常老三道:“老三,这可是威震江湖的江盟主,你无缘无故打人家作甚?快跟江盟主赔个不是,我们回家吧。”
常老三辩解道:“师父!这厮究竟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让你以至于此?!”
秋月对着常老三怒瞋道:“我的话你听不懂么?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回去了,在这里你也不怕挡了江大盟主的道?!”
三妹听秋月如此说话,怒道:“这位大婶,我知江盟主他可能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却为何如此刻薄,不让他把话说清楚?”
秋月笑道:“对不住我?没有,从来没有......我只是早忘了那些年的事情了......我只想带着我的徒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终老,别再来打搅我了。”
说罢,拉着常老三,头也不回的走了。常老三刚想挣扎,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动弹不得,只由得秋月拉着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劲么?没有多想这方面,眼下是要这江知秋给自己的师父一个说法,无论怎样,都要问出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三妹见秋月头也不回的走了,急忙想追上去拦,江知秋却是把她拦下了:“也罢,我早料到会有如此一天,也算是我这么些年干的这么些事的代价吧。无妨,三妹......你且随我走吧,烟雨楼杀手一事尚未有结果,还是先办正事的要紧。”
三妹望着江知秋,眼睛里尽是疑惑和心疼:“是......盟主......三妹我从未见你有如此失神.......那个女人,究竟当年和你......”
“够了!勿要多言!”江知秋大手一挥,打断了她,又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阿杜,开口道:“阿杜小兄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阿杜回过神来,急忙答应道:“江盟主请讲,小弟能帮的忙一定帮。不能帮的,那也是水里去水里去,火里去火里去。
江知秋微微一笑道:“哪里有水啊火的,只请小兄弟一定替我照看好这个常老三......和他的那位女师父。”
阿杜微微一愣,没有多想,先答应了下来。却听江知秋又道:“烟雨楼杀手无端滥杀无辜,我江某人和整个九州盟不能不管。此番要忙着赶回渝州,去堵截那个张九日和徐强。有个十天半月此事告终,我就回到此地,收你做个徒弟如何?”
三妹一惊:“盟主,你虽然贵为九州盟主,却从未见你收过徒弟,此番怎么要收这种偷鸡摸狗之辈?”
江知秋仰头长笑道:“偷鸡摸狗之辈又怎样?这天下,就是这些个你所说的偷鸡摸狗之辈,贩鸡屠狗之徒打下来的。英雄不问出处。”
阿杜这下可是真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九州盟虽说是门人无数,可这江知秋是从来没听说过收过什么徒弟,自己这些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只是呵呵呵的傻笑,他笑,江知秋也看着他笑。
江知秋拍了拍阿杜的肩膀,却对三妹道:“三妹,你且飞鸽传书渝州总舵,通知火堂,林堂,山堂三个堂口的诸位精英尽数出动,别让那个张九日和徐强下了江南。你我就速速奔回渝州,五日之内,我要那滥杀无辜的凶手付出代价。让天下的人看清楚我九州盟与那烟雨楼是正邪不两立的!”
三妹答应了一声,便走开了,去马棚里牵马。而阿杜也镇定了心神,对着江知秋道:“江盟主,你这就要走啊。”
江知秋答道:“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动身。我交代你的事情还望你不负我望。后会有期。”说罢,也追着三妹的脚步走了,留下阿杜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且说这边常老三被秋月拉回了家,秋月一句都没说,径直走进了房中,将房门锁死。任凭常老三怎么喊,就是不开腔说话。常老三喊得累了,竟在师父的房门前睡着了。直到皓月当空,秋月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了看靠在门前睡着的常老三,微微笑了笑,将他拍醒,温柔的看着他。
常老三睁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师父......你终于出来啦。”
秋月笑道:“傻小子,明天起,你就出去转转吧,这么大了,总要离开家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总归还是你们年轻小伙子的。”
常老三喜上心头:“真的?师父,你怎么突然就想通啦?是不是又是因为那江知秋?”
秋月摇了摇头:“青山,江湖之中虽然险恶,却也有真心实意的朋友,还有可以共度一生的爱人。我只愿你最后不要同我一样如此的落魄。”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本手抄古籍来。又说道:“青山,这是我师门中的心法,从未传过外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就是我五毒教中的弟子,我便将这五毒无忧心经传你,你且记好了。”
五毒教?常老三心想,今日听江知秋和张京提起过,三十年前五毒教中有一位不出世的高人,却又好像突发过什么大的变故,没曾想,师父竟然也是这五毒教中的弟子。
“师父,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你的师门。五毒教的心法武功比那江知秋的武功如何?”
秋月道:“你却是想着要跟别人一较高下了,我五毒教的内传心法是当今世上无人能及的精妙功法,你且学去,但究竟能研习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她说完,又拿出了一块腰牌,对着常老三语重心长的道:“青山,你若在江湖之中遇到什么难处,或是什么难事无从下手,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不可轻易的相信,也不可以跟别人说你学的是五毒教的武功,若是到了生死关头,真的无路可退,你可以回来找我,当然,也可以去云滇五毒之中,拿着这块腰牌去找五毒教的圣女,她也会帮扶你的。”
常老三接过了腰牌,正要开口问秋月这五毒圣女和她有个什么干系,却听秋月道:“你且记好,我来跟你讲这无忧心法的要诀,能记多少全看你悟性罢......”
皓月当空,漫天星斗。少年的梦想在心中深埋了多年,无论是阿杜还是常老三,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不只是上天的眷顾吧,要实现理想,实现抱负,除了机遇,还有那颗不断追梦的赤子之心,而永不放弃的信念吧。做到这两点,才配得上种种的机遇,不是吗?
人可以一无所有,但不可一无是处。成天有手好闲的人终归是不成气候的,若是再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成为众矢之的,那就不可再言语什么理想抱负了,等待这种人的,就只有报应和疏而不漏的天网。
陵州大牢......一阵悠风吹过。刘邑三人被关在牢里,此时已是入睡,夜的寒冷侵蚀着他们的身心,风的吹拂,也能让他们醒转过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心里打着算盘,怎么免了自己的死罪,只怕是发配边疆也是同死罪一般无二吧,去跟那些胡人打仗,有死无生啊。难,难,难!
却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闪到了跟前,像一阵微风,没有一丝的生气,只有那张骇人的魑魅面具,没有言语。
孙射虎被来人下了一跳,正当要开口呵斥,脖子上却显出一道血痕,没有疼痛,只有鲜血的横飞......
“你是谁!!”刘邑大喊道。
那个带着魑魅面具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低语道:“小声点儿,一会儿把牢头招来,我又要多费些事,放心吧......不疼......”
刀光一闪,两道鲜血如同瀑布般喷溅而出,刘邑,廖宝瑞登时毙命。余晖没有久留,解决了这三人,擦了擦刀上的鲜血,身影一闪,如清风般,消逝在这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