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四下无人。余晖擦拭干净刀上的血污,纵身跃上了陵州大牢的屋顶。纵横于天下的刀法,让刘邑三兄弟死得悄无声息,此时他也不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鲜于源让他来探江知秋的虚实,今日正午在衙门中审问刘邑之时,余晖一直卧于梁上,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来了多少人都一清二楚。之所以把刘邑他们几个干掉,完全出于他们对自己的污蔑,黄玉不是我杀的。余晖讨厌别人乱讲他的是非,就单纯只是这样。他的功过,他的是非,他的过错,早就胡乱的散在十年前的秋风里了。他独自站在屋顶,当面临风。当年......如若当年不生变故,三妹......你定是我余晖的女人。叹罢,幻化作一道黑风,一闪而过,了然无痕。
且说江知秋把陵州之事交代给了阿杜,就领着三妹打马往渝州去了,此夜里行了几十里地,人困马乏,正是要找个安身落脚的地方。可这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只觅了一处破庙安身。三妹抽出火折子,生了火堆,正要寻些干粮来果腹,却见火堆一旁的土墙上,隐隐约约闪烁着几个字,当即想直起身来,前去查看一番。却被江知秋抢了先,江知秋行走江湖多年,从一无名小辈成长为一方盟主,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怕事的愣头青了,看到土墙上的字,极其敏感,当下就站起来,上前去查探一番。
这不看便是不看,不察觉便是不察觉,可这看了可真还是把江知秋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见那土墙上,有人用刀刻道:“江水无痕,一叶知秋。鲜于源在此恭候渝州江盟主。”
“你且献身,与我一战!”江知秋惊得立马抽出了剑来,大声呵斥道。三妹见状,不及多想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是抽出剑来,凝神戒备。
只听破庙之外的秋风呼啸,撕破夜空,犹如猛虎出闸般汹涌,那团刚生起来的火堆,也随着淅沥的大风,在不断的舞动,好似一场地狱的狂欢即将来临一般,是那样的欢欣鼓舞。江知秋的脑门儿上滚落下几粒豆大的汗珠,他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只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待那个在十六年前给了他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的男人出现。
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了,淅淅沥沥的,洋洋洒洒,顺着呼啸的秋风,一片连一片的浇在破庙的窗棂上,门槛上,整个破庙和这那摇摇欲坠的火团,仿佛就要被这莫名而来的夜雨吞噬。江知秋和三妹的内心也好似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湮灭。
只见破庙外扔进来一团血呼呼的东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粗壮的脚踏在土地上,那结实的声响。“江盟主,幸会啊,幸会。”
鲜于源背着长枪,手里拎着一柄鬼头大刀,头发被雨水打得凌乱不堪,却也高昂着头,露出凶狠的面孔,和那满面的虬髯,戏谑道:“我知道你江大盟主今夜定要在此过夜,赶路也是挺累的,我就四处打了点儿东西,没成想,我技艺不精,只逮了只山猪给你果腹,还望你江大盟主海涵啊,是我此番招待不周了。”
江知秋不禁向地上那团血呼呼的东西看去,又是一惊,那山猪的头颅竟然是被人用手强行撕开,整一个的就是血肉模糊。心里打起了算盘,自己的武功今非昔比,却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而三妹若与自己联手,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从他手下留得性命。不过......若是此处不止他一人,那就真的说不定了。指不定自己就要交代在此荒郊野岭了。没办法,既然狭路相逢,那就是勇者必胜!不及多想,只一个箭步上前,提手一剑就往鲜于源的心窝刺去,鲜于源看也不正眼看他,只反手提刀一挡,再提起一脚直接给他揣回去了。
江知秋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往后倒退了几步,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来。三妹在一旁已是惊得不得了,见江知秋被他打伤,也是不管不顾了,只挺着剑往鲜于源的跟前就去,鲜于源倒是正眼看了看这位婀娜却又不失英武神韵的女子,嘴角微微浮出一丝邪笑,一伸手,就搂着三妹的香肩,把她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
鲜于源死死抱住挣扎的三妹,只低头在她耳畔道:“你就是那余晖的师妹吧,果然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那小子到如今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啊,不错,果真是不错。啊哈哈哈......”
三妹被鲜于源紧紧的锁住,动弹不得,只得大声叫骂:“我早与余晖那狗贼恩断义绝,你莫要在我面前提他!”
“哎哟......还是个烈女哈,老子就是喜欢性子烈的女人,你不爱搭理他跟我没关系,哈哈哈哈......等我收拾你们这位江大盟主,再来跟你好好聊聊男欢女爱的事情。乖乖啊,乖乖,爷我是有段时间没开荤腥了,有得你好受的。”鲜于源只邪笑道。
这边江知秋其实并无大碍,眼下看这鲜于源对三妹起了邪念,当机立断,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虚晃一剑往鲜于源刺去,鲜于源不理会他,闪身躲过,就要伸脚再给他揣回去,谁料他江知秋是堪堪躲过这一脚,就化成了风往破庙外的大雨中奔去,眨眼之间已不见人影。
鲜于源这是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满以为他再怎么也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以他江知秋的水准,全力出击的话,再怎么也要让自己吃点儿苦头,不曾想就这样开溜了,整得自己是楞了又楞,随即便是大笑起来:“我道你是一路过关斩将当了个甚么劳什子的天下第一盟的盟主,却不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草包!罢了,罢了。我鲜于源还不屑追杀这等鼠辈......哈哈哈哈哈!什么九州盟,什么江知秋,纸老虎!草包!哈哈哈哈哈哈......”
又低头对着有些失神的三妹笑道:“看到了吧,你的盟主大人已经不要你了,就从了我吧,保管你是吃香的喝辣的,想怎么爽怎么爽啊,来呀!”说罢,把三妹一推,就推倒在地上,一片邪笑掩盖着心中的欲火......窗外,雨夜正浓......
且说江知秋趁鲜于源不留神,溜之大吉,便是运起轻功,奔了几里地,寻了马匹,是连夜往渝州奔去,像丢了魂一样的奔去。十六年的噩梦又一遍一遍的在他的心头闪过。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惧怕那个男人,为什么?!十六年了,吃了多少苦,求了多少人,下了多大的苦工!为什么!!就还是不敢正着脸面对那个男人,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跑!回渝州,调我那风火山林四个堂口的人马,我要把这狗贼碎尸万段!
“青山,本门的无忧心法口诀,你且记下了么?”秋月合上手中的那本古书,对常青山道。
常青山盘着腿在地上坐着,听师父问他,只捞了捞头,讪讪道:“师父,记是记下了,可这心法口诀实在晦涩难懂,我是参不透啊。”
秋月微微一笑:“小子,你知道么?这无忧心法是当今世上最为玄妙的内功心法,我门中多少前辈高人,用一辈子的功夫也不能完全参透其中。”
常青山却打趣道:“无人可以参透,那这无忧心法又是何人所创呢?”
秋月答道:“这无忧心法,是东汉末年,我五毒神教的开山祖师无忧仙人所创,据传,这无忧仙人就是那黄巾党三位头目的授业恩师,当时他夜观天象,见汉室气数已尽,就四处寻访有缘之人,改天换地,于是就传了张角三兄弟纵横之术,可惜这天道循环,有所遵循,这张角三兄弟终究不是终结汉室气数的人。无忧仙人终是知道天道有常,不可人为逆之,便远走南下,寻了五毒谷,从此隐居,不过问世间江湖之事,他毕生的功法心血都写进了这本无忧心法,供历代五毒弟子参悟。可惜,数百年来,无人可以参透这心法的真谛之所在。”
常青山是喜欢听故事的主,这下听秋月说起些故事,便来了兴趣,于是乎又问到:“既然如此,那个百里舟漾怎么又成了数十年五毒教的绝世高手呢?他是参透了这本无忧心法吗?”
秋月眼睛里闪烁出一道异样的光:“青山,你是听何人提起这人的?”
常青山感觉到了异样,小心翼翼的道:“江......知秋”
秋月眼中的光一闪而过,恢复的常态:“江知秋......我当年不顾师门禁令,确实是向他提过这位五毒教的前辈......罢了,既然你是我五毒弟子,我也该告诉你本门的一些密辛,不过你可要遵循禁令,不可四下乱传,只可烂在心中。”
常青山急忙的点头答应,迫不及待的想听听那个什么百里舟漾的故事了。
秋月微微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是在五十年前吧......我的师父的师父还是五毒圣女的时候......百里舟漾,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人高马大的,又有一张俊美的面孔,当时在武林中是好不风光。只可惜......却走上了歪路,这无忧心法他竟然是逆行经脉而催动,不知为何,却别有一股巨大的威力,当时的武林之中是找不到对手,除了蜀山剑派的杨道长可以和他过上几招,真的是难以有人能在他手里活下一招。却就是因为他逆行经脉,从而走火入魔,步入魔道,以至于六亲不认,最后竟然是和同门师兄弟懂起手来,那场大战,导致我门中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和我师父的师父,上前任掌门都死于非命......最后是我的师父动用了我五毒教中的种种机关陷阱,才将此人关押起来。至于究竟关押在何处,我就不得而知了。都是些成年往事了,我也是从我师父那里听来的,你切不要全部当真罢,不过切莫学这个百里舟漾,动了歪脑筋,走上了弯路。”
常青山是听得目瞪口呆,“师父,这百里舟漾也是厉害啊,什么五毒掌门,圣女,还有那些什么长老的,都不敌他一人啊,厉害,厉害!”
秋月只一拳打在他的头上:“小子!我跟你说的有没有听进去?此人绝对不可效仿,他的路是万劫不复的路,莫不是你也想同他一样,最后六亲不认,把养育他的师门屠个七零八落?”
常青山讪讪笑道:“那怎么能啊......师父,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熬夜可是会催人容颜变老的。”
秋月叹息道:“你小子就会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这心法口诀你且记下,明日再与你讲其中要义,只要学得一分二分,就可鹤发童颜,比如就像你师父我,永远都不会老!”
常青山只有傻笑......女人......永远都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容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