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利选择做轮船去上海。
轮船分为2层,一层是个大厅,大厅里摆放着几排木椅,大厅里人非常多,木椅早已经被占满,那些没有抢到座位的人只能站着,有些商贩则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货物上。秋利看了看这拥挤的大厅,又看了看船尾,许是已入深秋,江风寒冷刺骨,人们都不愿去船尾,秋利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便走向了船尾,凭靠在围栏上。船上大部分的乘客起初是被这位女乘客的行为给吸引了,待细看时,发现这姑娘五官非常精致,但面色清冷,再看了看这姑娘的周围,该女乘客只身一人,周围不见丫头或是管事,在这动荡的局势下,敢一个人出远门的年轻女子还真不多。
孟秋利此番去上海,除了想在上海有一番作为之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结交不同的戏剧大家,比如梅金阳,他本是一个男儿身,却能将旦角唱的惟妙惟肖,外界都传言他是一个不宜亲近之人,但秋利不信,能唱出这么温柔婉转女声的人,理应是个平和之人。她看着缓缓流动的水面,思绪漂回到她跟父母说这事的场景。
当秋利将去上海的想法告知家人时,二夫人下意识的问道,“在江浙一带发展的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去上海,虽然不远,但那边没有认识的人,没人照顾你,身子吃不消了怎么办?”
“上海有很多的戏剧大家,我要向他们学习。”秋利简单的说出理由。
“哎,你都18了,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已选好了夫家,你不但不着急嫁人,如今还想出远门去上海,你不得愁死我呀!”二夫人摇头道。
“还不是你天天在她面前说要自己长本事。”孟二少爷指责道。
“我这么说有错吗?如果不这么说,你爹会让秋利登台?秋利能有今天?平时也没见你管过孩子,现在倒赖起我来了。”二夫人反指责道。
“我怎么就没管过孩子?”孟二少爷也开始反问起来。
“好了,”眼见父母两人越吵越凶,秋利出声制止道,“你们别吵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孟二少爷没再吭声,二夫人则说道,“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这样我也好照顾你。”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您也没出过门,也不知道怎么弄。”
二夫人很是矛盾,她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出息,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一人去远方无人照顾,一时间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
孟二少爷心里也很复杂,许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自这个女儿出生他便不喜欢她,对她的事管的很少,但毕竟是他的女儿,女儿还小的时候,他能看出来女儿渴望与他交流,渴望被他关心,但他总是忽略,现在女儿长大了,那种渴望从她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了,他心里有些愧疚,再加上这个女儿很争气,小小年纪便在江浙一带凭借自己的唱功获得名声,丝毫不输于任何男儿,刚想与女儿改善关系时,她却提出要去上海。
见孟二少爷不说话,二夫人碰了碰他,说道,“哎,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都已经做了决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孟二少爷生气的朝二夫人生气道。过了一会儿,孟二少爷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温声对秋利说道,“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既然决定了要出去闯一闯,那就势必闯出个名堂出来,尽管你是个女子,独自一人去上海闯荡必定会受到各种委屈,经受各种困难,我希望你能用坚强去回击一切困难,真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记住,这里会是你永远的避风港。”情感内敛的父亲很少说这样的话,父亲说完后,眼角泛着泪光,母亲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秋利不想在父母亲面前落泪,她强忍着泪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安慰父母亲。
秋利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继续望着江面出神。
轮船的二层则是分隔开的小包间,其中一间装修的尤为低调奢华,走进这个包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慵懒的躺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收音机正放着当红花旦文洁的名曲。这个男人闭着眼,食指随着拍子敲击着沙发,嘴里不时的跟着收音机哼着,十分享受。一曲终了,回味了片刻,他才睁开眼,眼睛里看不到享受后的慵懒,而是满眼精光,出声问道,“明鑫,现在到哪了?”
“月哥,现在离我们的码头还有半个小时,您可以再听会儿。”站在一旁的男子叫田明鑫,从小跟着陈月竹,现在是陈月竹最得力的助手。
“听收音机哪有听现场的过瘾。”陈月竹说道。
“我虽然不懂戏曲,但既然月哥想听现场的,待会船靠岸后,我便安排文洁来给您现场表演。”
“你小子现在挺会拍马屁啊!”陈月竹笑道。
“我只是看月哥这几天太辛苦了,正好今天完事了就放松放松。”
“完事?”陈月竹冷笑一声,“白虎帮这次敢公然抢我青龙帮生意,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是记不住的。”
“月哥说的对,我们青龙帮好歹是上海第一大帮派,白虎帮也就近几年才成立的,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们的生意都敢抢,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永远不知道在上海滩谁是老大。”
数月前,陈月竹接到上海市副市长吴正然的电话,说有一桩买卖需要同他商量。自古以来,生意人都或多或少与当官的有一些联系,借助权利来满足利润最大化,当官的也乐见其成,举手而劳便可获得不菲的贿赂。陈月竹带着明鑫来到市政府大楼,吴正然的秘书李海下楼亲自迎接的他们,带他们来到吴正然的办公室,吴正然正在打电话,他朝陈月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们去沙发上坐一会,陈月竹微笑点了点头,落座于沙发上,明鑫站在他身后,李海泡了杯茶给陈月竹,陈月竹便端起茶杯,细细品尝了起来。
不一会儿,吴正然便挂了电话,来到沙发区坐下,说道,“不好意思,临时有个电话进来,让陈先生久等了。”
“吴市长贵人事多,不碍事。”
“其实这次约陈先生过来,是想和陈先生谈一笔生意,生意完成了,对陈先生,对市政府可谓是双赢。”
“哦,什么生意呢?”
“看陈先生的表情,是很有兴趣咯!”
“陈某是一个商人,任何一个商人对赚钱的生意都是感兴趣的。”
“随着抗战战线拉长,前线伤亡人员越来越多,医药物质非常缺乏,上次命令我尽快运输医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到抗战前线,我思前想后,虽然上海滩有不少的贸易公司,但觉得陈先生是最适合的人选,陈先生历来都从事着贸易往来,也掌管着上海的码头,在上海也有着一定的地位,相信陈先生不会拒绝吧?”
“国难当头,中华儿女为国效力理所当然,但陈某此刻代表的已经不是我个人,而是青龙帮上上下下几千号人,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
“哈哈,陈先生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肯定会有真金白银的利润。”吴正然笑道,“只不过,不知道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了,现在有好几家贸易公司要跟我见面。”
“吴市长这么忙,就不要被那几家小贸易公司打扰了,吴市长该得到的事成之后陈某必将送到府上。”
“就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吴正然拿起面前的茶杯,“听说陈先生喜欢听曲儿,等到陈先生事成之后,我安排当红名角文洁来我府上唱戏,陈先生到时可一定得赏脸啊!”
“恭敬不如从命。”
事情起初进展的非常顺利,可等到医药物资运输到上海码头,存放在码头仓库的当晚,便来了一群闹事者,人数很多,并且每人手上都拿着武器,要么长刀,要么斧头,这帮人见人就砍。明鑫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当晚他就住在码头,出现动乱后,他一方面安排人手死命看守仓库,不让仓库有任何失手,另一方面,安排另一帮人控制住到闹事者,两帮人火拼了好一阵子,青龙帮才制止住闹事者,同时抓了几个活口。
码头动乱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陈月竹那,陈月竹立刻开车来到码头,整个码头一片狼藉,尸体遍地,他径直走到仓库,尽管仓库有些被破坏的痕迹,但好在没损失。
“月哥,仓库里的东西没少,放心。”明鑫走过来说道。
“抓到活口了吗?”
“有。”明鑫指挥者下属将2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了上来。
“说,你们混哪的?”明鑫恶狠狠的问道。
“小爷我是白虎帮的。”
“在月哥面前还敢称爷,胆子不小啊!”明鑫一脚踹过去,“你们今天晚上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就是闲来无事,挑衅下你们,杀杀你们的威风。”被踹的小伙子傲慢道。
忽然,一声冷笑忽然从黑暗中传了出来,这个小伙子很是纳闷,到底是何人,只见从暗处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旁边的人对他都很恭敬,他从旁人那拿了一把砍刀,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个小伙子的同伴的左手给砍了,待同伴反应过来时,左手早已滚向了旁边,过了一会,疼痛感传来,他开始哀嚎起来,这个小伙子被吓住了,说话也开始结巴了,“你,,,你,,,你是谁?”
“我陈某混迹上海滩二十几年,还没有谁让我怕过,回去告诉李瑞彬,想跟我斗,就拿出实力,别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两人连忙爬起,狼狈的逃了出去。
待身边人都散去,明鑫问道,“月哥,接下来怎么做?”
“按照原计划,把这些货物通过船运的方式送到各地,护送过程中多加人手,选些拳脚功夫好的上船,以防再有人来捣乱。”陈月竹说道,“这次的物资事关重大,并且也是第一次和政府合作,不允许有任何差错,我会秘密跟着同行。”
然而,接下来的行程都非常顺利,明鑫的解释是“那晚的冲突只是一个意外”,但陈月竹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敢公然抢青龙帮的生意,说明现在的白虎帮根本就不惧怕青龙帮,抢的这一单还是政府物资,白虎帮是想通过这一次的行为告知市政府,上海除了青龙帮,还有白虎帮的存在,很显然,李瑞彬这一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早上他收到了吴正然询问物资是否安全送达的电话,电话是直接打到了陈府,有下属人员将信息传达给陈月竹。白虎帮近年来扩张的太快,帮派人数直线逼近青龙帮,李瑞彬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肯定不会满足于靠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来维系帮派的存在,他需要实际的经济产业来支撑整个帮派的发展,从这一点来说,李瑞彬有些陈月竹的影子,毕竟李瑞彬还在青龙帮时,陈月竹提携过他。想起这些,陈月竹一时间觉得无比烦闷,便走出了包间,来到船尾,点了一支烟,对着江面默默的抽起来。
一艘两层高的轮船,每一层都站着一个心事重重的人,女的俊美冷艳,男的帅气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