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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连闪,雷声轰鸣,豆大雨点急速落下,眨眼间就连接成线,犹如天河倒倾,雨水狂泻而下,漫天地上全是白茫茫一片,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身形忽闪,让过踉跄扑来的身影,再顺手反刺,一刀扎进对方后背。狠狠搅动几下后,刀也不拔,罗聪重重坐倒在地,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狂笑,任凭雨水打在脸上,冲刷着身上血迹。
“哈哈!老子杀了九个!老扈!你干了几个?”
左臂上一道血口最狠,深可见骨,若不是缩的快,几乎就被一刀剁掉。这时被雨水一泡,疼得罗聪呲牙咧嘴,忍不住又开口怒骂。
“干他娘!这群厮鸟是哪来的?怎么如此不要命,老子又没惹他们!”
“直娘贼的东西!这等亡命的,俺老扈也是头一次遇见!”扈再兴身上也是血口遍布,同样疼得直抽冷气,倒提着朴刀蹒跚走过来,用脚踹了踹货郎打扮的尸体,提议道:“这群贼厮鸟如此着紧,要不,俺们上去瞧瞧?”
孤山高仅十丈,顺着小径全力狂奔,十余息后就爬上山巅。
漫天雨帘下,映入罗聪两人眼里的景象极为惨烈,飞檐耸立的四照阁前伏尸成堆,处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和雨水汇集成溪冲刷而下,真正的血流成河!
而四照阁内,人影幢幢杀声震天,几乎压过震耳欲聋的雷霆。一群挥舞刀斧的精悍汉子,正围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前,奋力向上冲杀。拥挤在楼梯上的锦衣护卫们则拼命拦截,几乎每一瞬间都有人哀嚎倒下。
是飞鱼会的水寇!
短打赤膊的飞鱼水寇装扮尤其刺眼,罗聪忍不住惊叫出声,霎那间恍然大悟:金人与飞鱼会勾结一起谋划的大买卖,竟然是刺杀某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怪不得,在察觉傀奇有被捉住的风险后不惜灭口,还要以运送红货借口,缠住水军战船做为撤退工具。怪不得,连圆光这等得力干将都加以隐瞒,只让他带领手下四处熟悉西湖地形。
金人好大的野心!
不管他们的刺杀目标是谁,只要得手,必定会震动天下!说不定,宋金两国之间,此消彼长的气运将因此而改变!
“老扈!还能战否?”
抹了把脸上雨水,罗聪咬牙嘶吼,而扈再兴的回答极为直接,一个字“杀!”如同下山猛虎,举着朴刀率先冲了进去!
杀!一刀架住迎头砍来的战斧,同时脚下兜心一记直踹,待持斧贼子口喷鲜血后退,又猛地欺进对方怀中,手中钢刀深深捅了进去。
劈、削、刺,全无一丝多余花招,罗聪每一刀都竭尽全力,力求干净利索地解决敌人。短兵相接,亡命肉搏,谁出刀更快,谁下手更狠,谁更不要命,谁才能活到最后。
四照阁内人头汹涌,根本没有腾挪躲闪的余地。罗聪只觉满眼都是敌人,疯狂地呐喊着撞击着,从四面八方冲来,仿佛要把自己给撕碎活吞。
一瞬间,弥漫的狂暴气息竟让罗聪生出狼群环视的惊悸。
血花飞溅,落在嘴里又腥又甜,身上火辣到发麻的疼痛,根本分不清自己挨了多少刀,受了多少伤。手心滑腻腻的,握着的刀柄直打滑。
罗聪满眼血红一片,挥刀,收刀,再挥刀,下意识地劈砍着,直到眼前豁然而空,露出那道狭窄的木制楼梯。
守在楼梯前的护卫们已经全部壮烈,独余一名穿着戎袍的魁梧大汉立于阁楼门洞处,仿佛一只地府中跑出的绝世凶兽,任凭强悍贼子们不计生死的冲击,却半步不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小心!”
随着急呼,扈再兴猛然向前一扑,把反应迟钝的罗聪撞倒在地,险险避开飞掷而来的短斧。
地面上全是血浆,异常滑腻,罗聪脚下打滑,踉跄几下没能站起。这时一位青衫文士突然冒出,手中刀光一闪,直直劈向罗聪脑后!
刀风凄厉,气势逼人,破空尖啸勾魂动魄。一瞬间罗聪亡魂皆冒,脖后汗毛全数乍起,奋力抬手横刀身后,砰地一声刺耳震响,整个人都被砸得往前窜倒,再也无力抵挡紧接而来的第二刀。
呜——。便在这危机时刻,一支青铜手戟突然凌空飞来,铛地一声把青衫文士手中泼风刀撞开。却是那名戎袍大汉突然出手,救下罗聪。
只阻得一阻,扈再兴已经狂吼扑至,朴刀旋风般劈砍过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招法,力雄刀猛,唰唰三刀便把青衫文士逼退。
犹如被只铁锤敲中头部,罗聪眼冒金星,头脑发晕,在扈再兴焦急大叫中,醒怔了好大一会才蹒跚爬起。
方才那一刀,狂暴逼人,让自己心生无从躲避的念头,好熟悉的感觉。莫非他就是……在万善桥一刀袭杀,几乎取走自己性命的飞鱼会大当家夏宏?
“自己人!快上来!”
守在狭小门洞旁的戎袍大汉早已观察多时,知道这冲过来的两名血人是己方援兵,当即急冲而下,手中铁戟抡起猛刺,边大声呼喝让罗聪两人爬进阁楼。
“贼子势大!两位上去防守!”
楼梯陡峭狭窄,阁楼门洞狭小,居高临下,又仗着戟沉力大,难怪能坚守住呢。
阁楼内只开着两扇气窗,加上外面正天色阴沉大雨磅礴,显得极为幽暗,罗聪眯眼适应了会才能视物。
里头空间不大,方圆也就两丈许,空空荡荡并无它物。一名紫袍老者坐在角落,双目炯炯地看着罗聪两人,神情一片淡然,仿佛外面的殊死搏杀跟他无关,更对他构不成威胁一般。
另有名锦衣革带的官员倚靠在门旁,手捂腹部,呼气粗重,显然受了重伤。见得罗聪坐倒在地,发出声痛苦**后,不由关切道:“伤重否?可能挺住?”
罗聪摇晃下脑袋,忍住后脑勺针扎般刺痛,强笑着转身答道:“确有些痛,到不怎么碍事。”
那锦衣官员人约四十许,面孔清矍,颔下三缕黑须,极为文雅。“那就好,再坚持会,贼子们快撑不住了。”停顿一下,侧耳听了听下方动静,又疑惑道:“只你们两位?”
罗聪明白对方语中所问意思,当下从腰间摸出枢密院身份铁牌,抬手亮出,苦笑道:“可不就我们两人。”
枢密院金夷室令史罗聪?锦衣中年迟疑下,又仔细端详几眼铁牌,方点头道:“原来是罗令史,在下楚未觉,谨领太师府参议一职。”介绍下自己身份,楚未觉转向坐在角落的紫袍老者恭声禀报。
“有禀太师,这二位壮士乃是枢府金夷室令史,如属下所料不差,当是辛安抚所举沈承旨辖下。”
太师?!楚未觉称呼这名老者做太师?罗聪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惊讶地看向楚未觉,而后者则轻轻点头示意。
当朝太师太傅,开府仪同三司,平原郡王韩侂胄!一个响彻天下的名字!金人勾连飞鱼会图谋的大买卖,竟然是刺杀韩侂胄!
那汪予真是天胆!
罗聪张大嘴巴,清秀脸上满是震惊到极致的神色。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权势最重的大佬,打个喷嚏都能让临安城患上感冒的超级BOSS,竟差点丧身在群亡命之徒手中?!
楚未觉干咳一声,唤醒在那愣怔的罗聪,低声提醒道:“罗令史,还不拜见太师。”
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罗聪嗓子干哑地拜道:“卑职枢密院金夷室令史罗聪,见过太师,救援来迟,请太师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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