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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叫声凄厉苦绝,慑人心魄,在残破宅院上空时断时续的回响。
正侧耳细听动静的罗聪吓了一跳,不禁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而扈再兴脸色更加苍白,牛眼圆瞪,牙齿格格作响,惊恐道:“鬼……有鬼!这是厉鬼哭冤,生人勿近!”
平素雄赳赳大咧咧的兵痞,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吃豆的扈再兴,竟然怕鬼?有没有搞错!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罗聪对扈再兴的恐惧反应嗤之以鼻,起身抄起哨棒,便矮身窜出去查看。
夜风呼啸,竹摇如潮。罗聪半躬着身,轻手轻脚,顺着杂草丛生的石径,穿过院子边角一道月洞门,但见墙后面却是一处极大的花园。
园内古木参天,藤蔓遍布,池边花树环绕,内里耸立着几处假山怪石,月光映照下黑影幢幢,令人望而却步。风一吹,哗哗作响,犹如有噬人怪兽潜藏其中。
这花园里气氛怎地如此凶恶?
两座小楼,一处水榭,曲廊通幽,花园内建筑不多,但格局却极为高雅。西北角遍栽修竹,内里耸立着一座绣楼,呜呜似厉鬼哭号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
身后脚步稀嗦,却是扈再兴跟了过来,不知从哪拣了根方木,正举在手中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罗聪嘿嘿一笑,指了指那座绣楼,低声道:“是不是鬼,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忍着越来越清晰的刺耳鬼哭,罗聪当先持棒冲了进去,眼角余光里,一道敏捷身影正顺楼梯窜上。
“贼子休走!”
果然是人在搞鬼!罗聪怒吼一声,紧追而上,哨棒夹风带啸,抡起就是一招力劈华山,狠狠打将过去。
这一击直劈向人影脑后,对方察觉后身子猛地一缩,接着灵巧地一个翻身,便从楼梯上跃下。这人影身材不高,却如只灵敏猎豹,速度极快,只见寒光一闪,一截锋利剑刃突然亮出,借冲势反手一撩,窝心就刺向罗聪。
好快的反应!
楼梯下地方狭窄,根本没有空间腾挪闪避,自己虽举着哨棒,却发挥不出长兵器的优势。眼下若被对方接近,等待自己的只能是一剑穿心!
霎那间,罗聪只觉得头皮发炸,顾不得回棒格挡,猛地矮身侧扑在地,这才堪勘避开刺来的一剑。而对方却趁此空档,一掠而过,身形纵得几纵,便消失在竹林后面。
“老罗!可伤着了!?”
扈再兴从绣楼后面窗户冲进,循声寻来,正巧看到罗聪翻倒在地,还以为被那人影打伤,惊得放声大叫。
“我没事。”从地上爬起来,罗聪满心余悸,对那人影的莫测身手连连惊叹:“差一点就没命了,老子竟连人一招都挡不住!”
“直娘贼!确实邪乎!”扈再兴也看到对方奇快无比的身法,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它不会就是那……”
鬼这个字,扈再兴到底没敢说出来。罗聪摇摇头,否决道:“要真有鬼,咱们早成死尸了!”
绣楼内弥漫有浓烈的腥臊气,嗅之刺鼻欲呕。两人忍住恶心循声查看,但见左侧绣房中,一只三尺高的陶瓮摆在窗下,那凄厉叫声便是从里面发出。
小心翼翼地靠近,用哨棒挑开遮在瓮上的破布,罗聪只看得一眼,便惊呼出声。
借着窗口映照进的月色,只见瓮中露出只毛发稀疏的脑袋,鼻孔被整个豁开,朝外翻着,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窟窿。一双眼皮也被缝死,脸上血瘢遍布,一张嘴却特别大,几乎撕裂到耳朵,露出口森森白牙。
仿佛听见有人接近,脑袋来回摇晃,不再凄厉哭号,反而发出嗬嗬低嘶声,好似老狗哀鸣,诉说着他所受到的苦楚。
人瓮?大瓮中竟装着个人!
或许说他是人,实在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罗聪只看上几眼,就不想在看,只觉得心口发闷,一股子愤懑之气在胸膛里来回窜罗。
斩断四肢,把身躯装在瓮中,用药材盐水浸泡,吊住其性命。再抠缝上眼皮,剪断舌头,令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这等手段太过令人发指!纵有天大仇恨,杀了便是,何须如此恶毒折磨?!
逃一般离开绣楼,抬眼看着夜空中高高挂起的一轮圆月,大口喘着粗气,罗聪半响才平复下心情。“老扈,咱们得替他讨个公道!”
扈再兴双眼通红,狠狠点头。“到要看看是哪个天杀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对于瓮中人来说,干脆利索的死掉反而是种解脱。但若想找出是谁做的手段,他必须继续煎熬地活着!那人煞费心思如此炮制,绝不会轻易放弃,肯定还会回来查看!
守株待兔,无疑是最笨却最有效的办法。
回到前院大厅,好歹打会盹,一等到天亮,罗聪两人便忙活开来。
夜间那道人影反应迅速,身手高强,即便罗聪和扈再兴联手,也不一定能留下对方。所以,必须采取些别样手段,才好将其一网成擒!
扈再兴在游奕军干的是硬探差事,陷阱机关自然难不倒他。见绣楼周边皆为竹林环绕,干脆就地取材,什么绊腿竹弓扎脚竹签捕狼竹夹飞掷竹枪,在林中一股脑设置十余处。
只要有人进入绣楼,外边立刻挂弦启动机关,哪怕对方化身只鸟儿也休想逃离。
一天转眼即过,待到日近黄昏,两人吃过剩下的烤肉,便缩在花园边角的柴房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耐心守候人影出现。
而那瓮中人平时安静的很,并不出声乱嚎,但一有人靠近,立刻就会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嚎。白日里罗聪专门试过多次,确认无误,因此这时很是放心,根本不用亲自出去警戒。
这一夜极为平静,直到次日天亮,瓮中人也没有发出半声嚎叫。
“直娘贼的,胆子这么小,不会被吓住就此不来了吧?”扈再兴哈欠连天,肚子又饿的难受,抱怨句后便提议道:“要不老罗你继续候着,待俺去弄些吃食过来?”
罗聪也是困意上涌,却又有些不放心扈再兴出去乱搞,皱眉想了下便道:“那水榭里到有几件齐整家俱,不如你抗去换些吃用。但须低调些,遇有公差便避上一避,别惹麻烦。”
临安府差役们正和火烧屁股般上窜下跳,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对方。罗聪话里意思,扈再兴自然听得明白,哈哈一笑便转身出去。
昨夜对方都没有出现,这大白天的更不可能回来查看,趁这时候赶紧补个觉,入夜后好有精神。把哨棒搁在身边,罗聪摆了个舒服姿势,蜷缩在草窝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梦里又回到后世的那场庆功宴,同事们皆尽情豪饮,那位美丽干练的空军女中尉如最耀眼的明星,身边围满大献殷勤的小伙子。而自己,却一贯的无用,三个月接触下来,明明爱慕对方,却没有勇气表白,只能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直到烂醉如泥。
不对,美丽的女中尉手里,怎么会举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那窈窕有致的身姿,怎么会如此迅疾?还有,她的嘴怎么会裂的那么大?她要干什么——
“啊呜——”
凄厉鬼嚎声突然响起,罗聪从梦中一下惊醒,浑身大汗。“哇呜——”刺耳渗人的嚎叫声不断响起,罗聪愣怔下,猛然翻身爬起!没有听错,不是做梦,这哭号声真切在耳边回荡……是瓮中人在发出嘶嚎!
有人进入了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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