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别别扭扭的清秋并没有和秦重阳多啰嗦,她答应了那个条件,当晚就整肃行囊和大军一起出发了。
急行军整肃的时候,她看见的是意气风发的赫连珰。白日一战下来,赫连珰俘获战俘二十,整队军马死伤寥寥,可说这一场小仗几近完胜。他的身上带着敌人的血污,脸颊也长出了浅浅的胡茬,但是眼神坚毅,唇畔带笑,这无疑是给急行军将士一剂强心针。急行军本就实力不俗,经过白天短暂的休整和领头将士的鼓舞,这会儿可说是有着气吞山河的气概。
急行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且唯恐路上有伏击,都是持着兵刃纵马。清秋从前没有过骑马出任务的先例,髀肉被磨得疼得不行,但为了不拖垮行军进程,还是咬咬牙狠命地蹬马着马蹬子,毕竟要离赫连珰十丈。到了夜里,她终于可以皱眉头,龇牙咧嘴来缓解一下疼痛,但没等她皱一会儿眉头,路引就告知前方二十里,就是其中一个粮草营。
因为戎狄多游牧而无城池,所以粮草多储存在营帐里,有重兵把守。急行军的人将箭只涂上火油,赫连珰令急行军的人袖上扎上容易辨认的红布条,确认好之后,一行二百多人,再加一个清秋,快马疾驰向敌方粮草营去。
时值深夜,敌方重兵也很机警,听到马蹄声就开始吹号,但此刻,有一半急行军突然翻身下马,从另一个方向向粮草营突围,清秋跟着赫连珰,长驱直入大营,戎狄的士兵来不及反应,自然不如有备而来的大朝将士。但他们占了地利,立即朝急行军射箭,射人先射马,好几个急行军的马被戎狄的箭贯穿。清秋全力抵挡箭只,力求突破重围,去寻找储存粮草的营帐。
赫连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翻身下马同她一起与重兵厮杀,清秋大腿内侧还在疼,但也顾不上许多,只听赫连珰说道:“不足一个时辰,天将大亮,待彼时,用戎狄的号角为咱们鸣金。”
赫连珰讲完这句话不久,清秋就看见后方已经燃起了火光,她这时候才明白,急行军副将领着一半人马与他们主队分开的原因。这一半的人去偷袭粮草营,而她与赫连珰的这一队主要是障眼法,她本以为他们是学甘宁,突袭粮草营,没想到是打着突袭的幌子偷袭。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大营内都弥漫着黑烟,快烧到营口时,赫连珰下令撤军,整队人从军营中突围。
急行军撤了一半,可对方的主将此时缠上赫连珰,想必是粮草失手,横竖是死,不如擒下一个敌方主将,垫背也好、戴罪立功也好,赫连珰被围困了。
但急行军是这个规定,完成了任务,主将下令撤退,就不可往前,哪怕主将被困。已撤退的人,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回营禀报大部队主帅任务完成,以便于部署接下来的行动。这也是急行军为什么最危险的原因之一。
可清秋不属于急行军,眼看浓烟已经将赫连珰与那个大胡子的戎狄主将围困了,清秋也管不了那么多,杀了就近一匹戎狄战马,割下裤腿上的布用马血浸湿,奔走至赫连珰跟前将那湿布抛给他,反身与那戎狄主将作战。
原本赫连珰就占上风,那主将不过是想拖他到浓烟将他窒死罢了,现在有了清秋那一块布,还有清秋做帮手,两人很快就突破了重围,反倒是余下的那些戎狄士兵,被围困在浓烟里,再撑不下去。
两人出了粮草营,天已经大亮,清秋被火撩了小半截头发,脸上带着浓浓的血污和黑烟烤过的痕迹,身上也被箭只拉了不少口子,停下来了,才感觉到疼。
赫连珰也好不到哪儿去,本就是疲劳作战,此刻脸上都已经分不清是黑灰还是胡茬,身上也有大大小小被划伤的痕迹。
但是清秋看他,他黑黑的脸上那一双黑亮的眼睛迎着朝阳也在打量她,看看她身上的伤,皱皱眉毛。
“清秋,你现在特别美。”
赫连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清秋在战场上的样子,着实担得上巾帼二字,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英姿,比他眼前塞外的朝阳还要耀眼。
清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她好看,还是作为将军在安慰下属,不过她听着高兴,就对着他道:“赫连珰,我也觉得你现在特别帅。”
两人说话之际,也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此次是偷袭,虽然大获全胜,但是追击的士兵并不在少数。因着行军打仗粮草先行的原则,戎狄的大部队也不会离他们太远,所以急行军回营仍旧是疾行,并且比来的时候还快。
按照清秋刚来战场的情报,敌军有三处粮草,如果不是障眼法,那么最坏的可能,戎狄是要在三处伏击大朝军队,现在他们捣毁一处先行粮草,等于毁了一个伏击点。
在赫连珰的预估里,他们刚到戎狄粮草营不久,就有信报军去戎狄本营了,而他们的支援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接下来就是一场急战。赫连珰此行的目的,一半是声东击西,另一半是围魏救赵,目的就是引战,把戎狄打个措手不及,让这三个秘密伏击全都作废。如此,主战场可以加快进攻速度,南战场也可以缓解压力,可以尽快支援主战场。
等他们回到主营的时候,清秋的腿已经全然麻木了。
清点人数的时候,出发的急行军两百人,剩下七十人不到。但此行收获颇丰,偷袭的副将烧毁了主要粮草库,赫连珰还拿到了粮草运送图。粮草运送路线说明了行军路线,也就是说,戎狄被大朝拿到了三分之一的排兵布阵图。
戎狄之前在东北方的布防等同于作废了,此战不可谓不是捷报。
光这一项捷报不算,颂梨在京都也干了一件让人拍案叫好的事儿。之前清秋和颂梨拨出布坊给战场提供军需,军需上报的时候,是以物资捐赠的名义上供的,但是,上供的军需不仅有晴丝衣布坊的名号,还有各个朝廷官员家眷的份额。颂梨之前在权贵间走动,大约就是与女眷商讨军队捐款的事宜。
恐怕在此战过后,白家宗族再也不能制衡颂梨了,反而,颂梨的晴丝衣坊立稳了根基是因为对朝廷的支持,跟依靠朝廷支持的白家宗族截然不同。在清秋看来,关外的征战与都城的商战,都是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