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阳与清秋待在一起很是放心,她的身手他感受过,确实不容小觑。两个人在夜幕下疾驰,她并不需要他看顾。
“从这儿去主战场多远啊?”
“不出意外明日下午能到,你已经一夜未眠,吃得消么?”
“可以。”
“不过主战场一直在战,咱们白天到那或许一战还未完,你须得注意,实在撑不住同我说,路上我们会遇见村落,在那附近或有水域,可以歇脚。”
“不用,我有数。”
以前在部队,她连续一周高强度作战的情况也是有的,现在仍然可以适应。
两人一路话不多,大多是秦重阳跟清秋讲主战区的基本情况,这一个多月里主战场大大小小进攻防守也有二十多场了,但由于本来就是防守方,向北推进的很慢,目前主战场仍在商议反击对策。他们比预计到达要早了近一个时辰,刚进入战圈就不得不加入战斗去。
秦重阳在马上与骑兵作战,身手自然不在话下,清秋却更适应在地面上的搏斗,便下了马着力斩杀戎狄的步兵。但因为是混战,戎狄骑兵手执长戈与弯刀,在位置上剩了清秋一筹,整日一战下来她还是受了伤,索性是左侧肋下浅浅一刀,不妨碍战斗。
兵荒马乱的,她没看见赫连珰,等他跟着鸣金声收队回营时才看见很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玄色铠甲的将军领着一骑戎兵向营地疾驰,那目色凛凛、眉间带着英勇气息的男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只是愣神的功夫,他已经骑行至营前,利落的翻身下马,在与她相背的方向,同已经向他走去的秦重阳点了个头,便开始交谈。清秋在远处,看秦重阳的唇形应该是在说“南区战场有新情况,进去说”并且告知他这个情报的来源,因为两人边说边向营内走,交谈了不到一分钟,赫连珰便回过头来找寻,眉头微皱,目光有些焦急。清秋知道他知晓她的到来,此刻是在担心,可她也忽然通了灵犀,觉得如果此刻走到赫连珰面前,他一定不会允许她上战场的,于是下意识的就低下头,掩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士兵身后。
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清秋感知到那抹找寻的视线移开,才抬起来头,心里还在交战:他看见我了么?还是没看见我?应该不会看见我吧?可是他只找了这么一会儿就不着了,是不是并没有很担心我啊?
她跟着大队伍进了其中一个帐篷,居然又见着了熟人,是她曾在山寨里见着过的一个男人,男人却没认出她来。
“大叔,我是清秋。您怎么在这里?许敬之先生呢?”
她如此一说,那人也看出她是谁:“哟,小姑…小伙子,你竟在此处?!哎,许敬之先生如今在骁骑营,做宋将军的副将。”
“所以你们到底还是分开了?”
“是啊,说来话长,大部分的兄弟都没分开,许敬之先生在骁骑营是他功夫好,马背上功夫也好,我们这些年有懈怠的,骑马倒不如站着底盘稳,干脆来步兵了。”
她再看着,这一营确实有些脸熟的,可是没有多少,顶多二三十个,可原来的寨子有一百多号人呢。
“怎么只有这么些人?其他人呢?”清秋皱着眉,不太愿意相信那些人是战死了,早知道来送死,为什么还要来呢?
“嗨,来参军的总共七十二个人,我们这一营原有三十五个,二营三十七个,不过也确实折了些兄弟,打仗嘛,难免,生死我们都看淡了。余下的多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便留在寨子里。”
那人说着这话,面目仍是感伤,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兄弟,即便看淡生死,对于兄弟的死别,怎么又能释怀呢?
“对了,你是…你身体不好,来我们这营帐不方便吧?”那人本来是想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在军用帐篷里不方便,但帐篷里都是男子,他也改了口。
清秋也在纠结,她要不要去找赫连珰,她想打仗,可是她怕赫连珰总有法子不让她上战场。前些天的情报窃取和今日的一战,都让她斗志昂扬,热血沸腾,充实亦自由。她想继续。可她也想见着赫连珰,这种热切的期盼还夹杂着她想知道,当看见她,赫连珰是更想念她,还是更想指责她。
“不如这样,因为天热,军帐最里没什么人睡,你若是想休憩便进去吧,虽不舒服,却也比同…睡在一处强些,我睡的离你近些,帮你守着点。”
那人说的诚恳,况且当初她为山寨送药,缓了他的嗽疾,在情理上想要报答清秋也值得她信任。
“嗯,我若今晚决定休息在这里,就听你的。”
那人咧了嘴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我叫黄忠,今年二十四了。”
清秋刚想着,哦,他大约也是十多年前被送到寨子里的虎踞营原将士的儿子,便随口应道:“哦…这样。”却隐隐感觉周围气氛变了,有些肃杀。她刚一回头,赫连珰就在营帐前站着,一张脸,脸色反正不大好看。那些原先在整肃的步兵大概是得了他的指示没有出声,却各个面色肃穆,包括刚刚自我介绍的黄忠。
清秋起身,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没按耐住见到他的高兴,眼中透露出一些笑意,故意将声音压的波澜不惊:“赫连珰,你来啦。”
周围的将士莫不是静静听着,突然间又带上一阵惶恐——这小步兵,居然叫了急行军主帅的名字…
“武清秋,线报获悉准确,怎么不敢入主帅营领赏啊?”
赫连珰冷着一张脸,沉沉地吐出这一句,又面色有些不忍,似是怕她要嫌他凶,故作凌厉的眼神撑不过半刻,反而夹带着些…喜忧参半?
清秋觉得他恼了,却不想叫他有理,明明她是带着找他的目的来,又带着“见面礼”,他还这样凶神恶煞,果然在思念与指责间,他轻易选了后者。
“赫连将军,大夏天的你穿个黑色铠甲,不热吗?”
她不答他,转了话题,语调生疏,内容生硬。那站在一边的黄忠看着,怕清秋得罪了将军,悄悄拍了下她的手,递上个眼色。
赫连珰能看不见么!他早在刚刚就在帐篷外听见这黄忠让清秋睡得离他近些!他知道她是女的!这黄忠居然还敢自报姓名年岁!他原本是打算按耐住性子怕别吓着她好好来接她的,可听到这些他忍的了么?!
赫连珰冷笑一声:“黄忠,武士官今才到此,你还未知敌我就接纳其入营,你可知错?”
黄忠惊到,虽然他同清秋有过几面之缘,确实并不知她底细,这军中疏忽,或可覆灭整场战士也是有的。当即跪下认错:“是,将军,黄忠知错,愿意领罚。”
“三十军棍,立即执行。”
“是。”
在清秋的目送下,黄忠迈着沉重的步伐自去行刑处不提。倒不觉得赫连珰罚得重,只觉得是自己害惨他了,三十军棍,确实不容易承受了。
“看什么?随我入将营。”赫连珰说着转身就向外走。
清秋跟在后头,想着是溜还是不溜,溜的话运气好点她还能自行作战。
“别想着跑。”赫连珰依旧带着些冷。
“赫连珰,我此行是专门来找你的。怕见不着你所以先去偷了敌方情报。”
赫连珰听闻,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