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一大早便是朝官祭天,祭天后有些幸运的百姓会分食到祭天的牲肉,看起来这一天还是欢天喜地的。清秋无意选了这个日子搬家,或许是特意在逃避什么吧?
说起来她也没什么好带的,来的时候背包匹马,走的时候也是如此,连马都没有带,因为新房子里没有马厩。等赫连珰下朝,府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气氛却有些不同,他站在云宸居的书房里,看向清秋的院子,仆人往来,似是在收拾东西,不再有清秋拿着小竹枝盯着司棋、逸画扎马步,也不见厨娘变着法儿做些好吃的送到房里哄清秋吃,竹枝编的秋千在微风里轻晃,一畦田七还是原来的模样。心里一阵烦躁,关了窗子,书桌旁叠着一副小小的漫画,是清秋闲时画的他的小像,小像旁边题的字是“赫连先生板脸,同门边侍女板脸不大相同”,抬起头砚台边还睡着一块手表……
叹了口气,他还是往清秋原来住着的小院走去,司棋和逸画握着清秋丢在梳妆台上的信纸,嘱咐其他下人打扫着屋子,眼睛红红的,看到赫连珰进门,倒是没忘了行礼,行完礼却没说话,直直地把手上的信递给他。
他不看都知道那信上写的是什么,大意就是感谢她们这么多天的照顾,如今抛却了身份以后相见就是好友,每日锻炼不可松懈,逸画做饭很好吃、司棋梳头很好,自己离了她们要想念的不行之类的废话,连个联系地址都不带留的。
而另一边的清秋呢?早忘了昨晚醉酒后那些悲伤的小气氛,和颂梨一起来看新居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新居虽然在颂梨的‘豪宅’边,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间小院子,一进的屋子,加上前院后院,侧面一个小厨房,前院里有一株大桂花树,后院本来就不大,还被青麦苗隔开了好几块,种着些萝卜青菜之类的,一点儿也不像秀才曾住过的地方。进了屋里,床是颂梨给她新换的梨花木床,远处墙角生了一个小暖炉,既暖和又可以烤火,上面已经熏上了檀香,去去原主人的气味,衣柜是她斥巨资买的香樟打的落地柜,里面撑了根熏成同色的竹竿用来挂衣服撑子,当然衣服撑子也是她自己定的。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小书案和梳妆台,梳妆台是她来大朝之后新爱上的东西,以前有司棋给她梳头的时候,看着司棋上下翻飞的手有意思的紧,虽然她不会这些,但是对梳妆台的喜爱倒是留下了。怎么说呢,有了自己的新居是该心里美好一番。
“小小白,从此以后就是邻居啦,请多指教。”
“小小武,咱们今后翻墙见面吧,太刺激了。”
白颂梨成日里乐意呆着和清秋厮混,学了不少‘行话’去,两个人交流起来丝毫没有障碍。
可是到了晚间,清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大眼睛看着床顶,不知道脑子就神游到了哪,晚上喝了一碗姜丝鸡肉粥,这会儿有些饿了,她挑着灯,去后院挖了个两萝卜,用小钵子盛了放在暖炉上煮着,继续回床上眨巴眨巴眼睛,躺着等它煮熟,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清秋一觉醒来就已是清晨了,她看看那一小锅萝卜,只能翻了个白眼当早饭吃掉。
正月十五一过,颂梨就忙了起来,表面上她在忙着永乐楼的事情,暗自还在安排着织坊、衣坊的事情,简直忙的团团转,清秋也开始忙碌起来,不仅得忙着画新花样子,还要安排晴丝衣坊的事情,何况她现在是衣坊名义上的老板。
华灯初上,清秋就在颂梨府上和她讨论衣织坊的事情,新出的样子又有要掀起风潮的势头,清秋看着大朝的服饰和她印象里古代的服饰很像,所以估计对服装样式的审美也不会差别太大,就随手给她画了旗袍、汉服的样子,说起什么样的花色更配什么样的款式,这一聊又到了快半夜。
“清秋你一个人住太不方便了,回去黑灯瞎火的又没有下人伺候着,你要不就住在我这里好了。”
清秋摇摇头,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颂梨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拒绝。
“咱们宅子里不是通了小门嘛,咱们也算同吃同住了,你担心什么嘛。”
要说唯一不方便便是每日睡前她都要折腾很久才能舒舒服服地泡上一个热水澡,这也是被司棋惯出来的坏毛病,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不适应了吧?好在她日日忙碌,根本没有闲暇理会自己心里那些隐隐的落寂。把身体整个埋没在热水里,房里没有点烛,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水好似都没什么热度了,她渐渐地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倦意还真是说来就来,一点儿也挡不住,正当她想要闭眼,一阵寒风从窗外传来,一下子把她惊醒了。
“邪乎。”
她嘟囔了这么一句。洗澡的时候,她的窗户都是关好的,这一下怎么就被风吹开了?不过还好这一阵风让她清醒了,要是就那么睡过去明天非着凉不可。
清秋没有再去关窗,皎洁的明月透过窗牗投射在书案上,说起来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她很少有空练字,被风吹起的那一页宣纸已将躺在案上三天了,上头写着“泛舟望夕照,倚木见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