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了伤口，柒雨宫拿过妆台上一面菱花铜镜细细打量现在的“自己”。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瓜子脸，有一对乌黑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模样清秀可爱，这长相竟然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也许因为不常出门和身体虚弱的原因，肤色白皙几近透明，却没有红润的色泽，苍白无力的样子，好像只是一缕在阳间游荡的魂魄。
面由心生果然不假。性格阴暗连带眉清目秀的长相看起来都不太舒服。大好的年纪，居然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本尊有自虐倾向吧？
她低头看了看本尊身上颜色比寡妇还素净的衣着，皱起了眉头。
“姑娘，你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奴婢给您留了饭菜，这就去拿过来？”柳芽估计是唯一一个对她轻声细语说话的下人了。
柒雨宫转头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好，有劳柳芽姐姐。”
柳芽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神情立刻像见鬼似的，对着她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
柒雨宫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先是打开窗户让阳光和清爽的风透进来，再打开衣柜挑拣了一番，翻出了被本尊放在最底层的颜色鲜丽的衣裳和绣鞋。本尊自从住进紫阳侯府，那位侯夫人对她十分照顾，每年四季各送来六套衣裳首饰不说，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做新的，即使本尊从来没有穿过，但每一年还是准时送到，并且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柳芽端着饭菜进来时忽被明亮的阳光晃了眼睛，看着陡然变得明亮的房间，一脸不可置信。
“谢谢柳芽姐姐。”柒雨宫自己从她手里接过饭菜放在桌上。
四菜一汤，做得十分精致可口。柒雨宫一口气把整碗粳米饭都吃光了，也吃了不少菜，喝了一碗汤，更是让旁边的柳芽瞪着了眼睛，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
吃饱喝足，忽听见院子外面传来里拍门声。柳芽有些疑惑，按照往年陶先生一出门，姑娘更加足不出户了，所以她才将院门给关上。
她开了门，抬头见到一个神色凝肃的婆子带着两个仆妇站在门外，目光凶狠。柳芽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这几日在侯府上做客的赵国公夫人身边的吴嬷嬷，连忙屈膝行礼：“吴嬷嬷好。”
她虽在院子里伺候先生和姑娘，极少到前面去，可也听说过赵国公夫人、那位出自皇室的巴陵郡主的大名。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悍妇，连她身边的下人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此刻见到最受信任的吴嬷嬷到来，不免有些紧张。
吴嬷嬷目光傲慢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郡主有请陶先生的弟子小柒姑娘，你去叫她出来。”
柳芽又怔了一下，瞧见吴嬷嬷脸色不善，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姑娘，巴陵郡主身边的吴嬷嬷找你。”柳芽见雨宫坐在桌子边，拿着剪刀和纸不知在剪些什么，焦急地说道。
柒雨宫抬起头，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似乎只是藏在阳光下一抹颜色惨淡苍白的魂魄。
“我知道了。柳芽姐姐，你帮我梳头。”
梳头？
姑娘竟然说要梳头？而且是叫她给她梳头？
要知道，她伺候了姑娘四年，可是从未给她梳过头。倒不是她不肯给姑娘梳，而是姑娘不让。今天怎么肯让她帮忙梳头了？
柒雨宫在镜前坐了下来，微笑道：“你帮我梳一个简单的就好。想必外面的吴嬷嬷没有耐心等那么久。”
想起吴嬷嬷，柳芽当即不敢继续耽搁时间，一边上前拿起梳子梳着她有些干枯打结的头发，一边忧心地说道：“巴陵郡主找姑娘有什么事情呢？”
柒雨宫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肯定是为了高小胖子的事情。没想到高小胖子的身份还挺高的，父亲是赵国公，母亲是郡主，难怪在那群纨绔弟子当中也是他最为嚣张跋扈。
“姑娘，奴婢听说巴陵郡主为人凶悍狠辣，不知逼死过多少人，可她又是赵国公夫人，当今皇上的堂姑姑，谁也不能拿她怎样。姑娘去见郡主可千万要小心，千万别得罪了郡主。”
柒雨宫闻言心里暗笑，心想她已经得罪了。
一会儿功夫，柳芽给她梳了一个简单得发髻，用一根深色发带系着。柒雨宫皱了皱眉，把刚才翻找出来的首饰匣子打开。
里面满满一匣子的首饰，簪子珠钗花钿耳环项链镯子应有尽有，分别是本尊的师父和侯夫人送的，可是本尊从未戴过，拿到手的那一天就给收了起来。
柳芽一脸诧异，看着她从匣子中挑了一根粉色的发带递过来，示意给她换上。又挑了一对点翠蝴蝶簪子和一支芙蓉玉簪再头上比了一下，随即插入发髻之中。最后拿了一串珊瑚手钏戴在手腕上，衬着她皓白的手腕，愈发显得肌肤晶莹细嫩。
柒雨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桃红色宽袖衫，白色高腰裙，腰间系着橘红小带，显得纤腰楚楚，一下子变得活泼明媚起来。
柳芽已经看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得眼睛。姑娘竟然懂得打扮起自己来了，而且这么一打扮，似乎比平时漂亮多了。
穿戴完毕，柒雨宫对着镜子打量一番，将方才做在桌子边剪好的小纸人放进袖中，道：“柳芽姐姐，我见床幔有些旧了，麻烦你帮我重新换一顶新的，箱子里那绣着虫草图样的还不错。还有，屋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好，这屋子的门窗暂时全开着。我记得库房里面放了许多摆设，你帮我整理出来，我回来之后再看看要用不用。”
柳芽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微笑的脸上。许是因为衣着的映衬，她苍白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精神和血色，五官因为笑容而看起来舒服了不少，目光明亮有神，唇角轻扬，全然没有平常孤愤阴沉的样子。
柒雨宫敛了敛神，转身走出房间。门口的吴嬷嬷满脸隐忍的怒气，见到她们走了出来，张嘴正好狠狠教训几句，视线落在揍在前头的柒雨宫脸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看着她面带浅笑走到自己面前，目光明亮有神，大大方方，毫无畏缩扭捏之色，吴嬷嬷眼里闪过一抹茫然。
陶先生的女弟子是长这个样子吗？为何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