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座座精致华美的亭台楼阁,来到了一个轩朗华贵的院落。迈进院门,院中十分安静。吴嬷嬷走在最前面,带着她来到正堂前,回头瞥了她一眼:“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先走进去通报:“回禀郡主,小柒姑娘带到。”
“请进来。”一个蕴含威仪的声音传了出来。
门前的小丫鬟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不屑地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替她打起了帘子。
柒雨宫径直走了进去。前脚刚迈入门槛,忽听见吴嬷嬷冷厉的声音:“抓住她。”
话音刚起,几点寒光从柒雨宫头上刺了下来。
柒雨宫目光微转,长袖覆盖下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便站定脚步一动不动。几点冷芒一闪,落在她的肩头上,正是几把长剑架在她颈项边。
眼睛微微眯起,柒雨宫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去。
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高挑秀雅的少年。衣服是天蓝色的上好绸缎,领口和袖口分别绣着回字纹滚边,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一枚碧绿通透的麒麟玉佩垂落在身侧,周身尊贵优雅的气派让人一进来就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再也无法移开。
他在柒雨宫进门时微微转眸瞥了她一眼,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移开了,侧着脸有些懒散地坐在那里吃茶。茶水氤氲而起的烟雾之中,那张略带稚嫩的侧脸仿佛是由一块上等美玉精心雕琢而出,轮廓分明却不冷硬,俊秀而不阴柔。一双丹凤眼只是方才轻轻一瞥,似乎便流动出无尽的风华,让人不由得看痴了。
这是……谁?
柒雨宫眼睛一亮,脑海中浮现起一个俊美如玉,神情疏离傲慢的少年身影,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涌了起来。
这个该不会就是紫阳侯府的世子吧?
“哼!”忽听见一声冷哼,柒雨宫的目光才落在少年旁边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身上。高额广颐,梳着牡丹头,中间一支红宝石的牡丹发簪熠熠生辉。身上穿着宝蓝色菱花纹的广袖长衫,大红牡丹花纹长裙,显得雍容华贵。
想必这就是巴陵郡主,赵国公夫人了。
除了她之外,屋里还坐着几分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皆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可是看见柒雨宫今日的装扮,脸上又微微一愣。
传闻中陶先生的这位女徒弟性格阴沉怪癖,小小年纪整天穿得跟吊孝一样,灰暗晦气。可是今日一见,这一身装扮娇嫩活泼,和传闻中大相径庭。
巴陵郡主眼梢斜吊着瞥了柒雨宫一眼,眸光闪过一抹冷厉之色:“拉出去!杖杀!”
“是。”用剑架住柒雨宫的侍卫齐齐应了一声,其中两人抓住她双臂,用力地将她拉出去。
巴陵郡主端坐在主位上,脸色森寒,目光像淬了毒似的,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看着柒雨宫被侍卫拖到院子中按在地上,脸色却不慌不惧,一派淡定,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侍卫举起了木棍等着巴陵郡主一声令下。巴陵郡主眼中寒光一闪,站在她旁边吴嬷嬷上前一步,昂起下巴:“你是何方妖女?还不从实招来!”
柒雨宫噗嗤一笑:“我何时变成妖女?郡主请我的时候不是说请的是陶先生的弟子吗?”
伶牙俐齿!
巴陵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她最讨厌伶牙俐齿的女人,何况这个黄毛丫头竟然将她的宝贝儿子的手变成了猪蹄,如此妖孽断不可留在世上。
不过,在杀她之前,必须让她把儿子的手变回来。
婢女小心翼翼地端上茶来,巴陵郡主端起茶盏,掀起茶盖缓缓优雅地撇着茶沫,眼角扫了院子一眼,淡淡道:“先打二十板子。”
那语气,淡然得就跟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侍卫得到命令,二话不说抡起木杖就打。
啪啪啪!
一杖紧接一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脆瘆人。紫阳侯府的侍卫个个都是从军中挑出来的,孔武有力,每一板子打下去都是实打实地落在皮肉上面。别说柒雨宫是孩子,就是大人也受不住。这二十板子打完,就算还有一口气在,人估计也废了。
一群贵妇小姐看着地上的柒雨宫,又暗暗地看向优雅喝茶的巴陵郡主,不禁心生畏惧。唯有巴陵郡主左侧的那位少年始终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正在端详一件稀世珍品。
“回禀郡主,二十板子已打完。”侍卫高声道。
巴陵郡主嗯了一声,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缓缓地转头望向庭院。
其实不用看,她也清楚见到的肯定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光是想到柒雨宫躺在血泊里哀求她饶命,她心里顿时有一种报复的快意,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柒雨宫身上。
“死了么?”她漫声问,话音刚落,蓦地瞳孔微缩,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放在主位扶手上的手不断颤抖着,忽然用力将茶盏打翻在地。
“妖女!”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众人惊讶地扭头望去,只见原本应该倒在血泊里的柒雨宫竟然以手托腮,脸上非但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笑盈盈的,那笑容看起来就是对所有人的嘲笑。
怎么可能?这些贵妇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二十板子有多大的威力,就算普通人动手也能将一个成年人打得十天半个月走不了路,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挨完板子还毫发无伤?
“郡主,你应该不会继续叫人打板子了吧?”柒雨宫笑盈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既然打完了,那么就开始说正事了。”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大大方方地走进殿内,步伐轻灵曼妙,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见她上前一步,无论夫人小姐婆子婢女全部跟着退后一步。她前进两步,那些人紧接着退后两步。
柒雨宫笑得斯斯文文的:“郡主,小胖……咳!小公子还好吧?”
一提起自己的儿子,巴陵郡主顿时怒火中烧:“你这个妖女!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郡主可以向小公子的玩伴打听打听,我可对小公子做过什么?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小公子一下。”她举起白嫩的小手,笑得十分人畜无害,指着自己头上的伤说道,“我反而要问问郡主,小公子将我的头打破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哼!她才不会像本尊一样怯弱,既然被打了就该索取赔偿,天经地义。
巴陵郡主的脸扭曲了一下:“你跟我算账?”
“对呀!”柒雨宫当做没看见她渐渐扭曲的脸色,一脸天真无邪理所当然地说道,“郡主你看,这么严重的伤,可是一头撞在墙上撞出来的!要是再用力一些,我就只有半夜三更才能来找郡主说话了。”
“半夜三更?”一个贵妇人不解地眨眨眼。
柒雨宫对她抿嘴一笑:“要是我撞死了,不得半夜三更才能出来吗?”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是如果巴陵郡主的儿子将人家给害死了,那么半夜三更见到一抹怨气沉沉的鬼魂,肯定是——
一夜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