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东寻了丁岚秀的尸骨,将她葬了,就离开了绿竹林。
漠山林中并没有当时陈安东站在官道外,往里看去那样阴暗危险,至少已经迷失了方向,在这里瞎走了两天的陈安东是这么认为的。
从那竹林离开后,他提心吊胆走了好长一段路,发现并没有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倒是不长眼的野兽遇到了一些,认为陈安东和玲玲以为是好啃的主,都被陈安东长剑一阵乱舞吓走了。陈安东感慨山外的流言终归是流言,说得再一本正经,都不能太相信。
难道是他们还没遇见所谓的妖邪?陈安东不清楚。
都怪那该死的兔子,在那黑灯瞎火的夜晚,把他们带到了那片绿竹林,却不带他们出去。这漠山之大,陈安东走了两日都寻不到官道之处,只好一路往西,想着总归能够回到正途上。
玲玲很享受林间的幽静,而且竹林的境遇,也冲淡了玲玲对陈安东在富康城说瞎话的怨念,一路上开朗了许多,心情好了还会跟陈安东说说话聊聊天。
可是她仍旧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她的记忆断点在睡梦中睁开眼的时候。
陈安东觉得玲玲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心中只有简单的好恶。玲玲这纤弱的身子,俊秀的脸庞,清丽脱俗的声音,陈安东甚至在想,玲玲会不会是跌落凡间的仙女?或者是山间的精灵,总之绝不是凡俗之人。
可是她又柔弱得像个寻常女孩,如果她是仙门之士,又怎么会如此羸弱?还需要陈安东的保护?
陈安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找到她的姐姐紫璃,一切就明了了,问题是紫璃在哪儿?若是在昆仑仙山,那昆仑仙山又在哪?
陈安东有时候也觉得,若是找不到那昆仑仙山挺好的,那就陪玲玲一直找下去,不然真找到了紫璃,玲玲要是走了,他去哪儿再找这样干净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若是玲玲走了?他要去哪儿?回去廊西城那个冷漠的家吗?陈安东认为自己不会回去,他或许会去邺城寻蓝柔儿,或许会浪迹天涯,行那万里路,去读万卷书。
陈安东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想得太远了。
陈安东正想得出神的时候,玲玲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林子里说道:“那有人。”
陈安东凝神细听,真有窸窣的脚步声靠近,看不见人。
漠山的林木高耸,枝繁叶茂,就是在这个烈日当空的晌午,这片无缘被阳光幸临的树林,仍旧阴阴暗暗的,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这两日总是遇到林间野兽出没,终于有活人出没了,只是不知来人是敌是友?陈安东把玲玲拉到自己的身后,一手紧握剑柄,严阵以待。
倏地一个黑影从陈安东面前的山林里窜出,如豹般矫健向陈安东袭来,一个锐利的黑点在陈安东眼中急速变大,化作一支黝黑长枪直扎而来,如潜龙出水,直刺陈安东心府。
陈安东本想侧身避开,但他身后是玲玲啊,他躲过去了,玲玲怎么办?。
陈安东当下双手持起未出鞘的长剑,斜举在胸前,硬着头皮挡下枪锋。
长枪的力道抵着剑鞘传到陈安东身上,陈安东被震退了三步,被玲玲扶着才稳住了身子。
来者不善!
陈安东拔出长剑,正欲上前,但一看来人,不由一愣,耳边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
“是你们?”
“是你!”
黝黑的长枪,黝黑的脸蛋,普普通通的身材,普普通通的模样,不是富康府外那兵士又是谁?
但这兵士不知道怎么了,面色苍白,一手拖着那支黝黑的长枪,另一只手却软软的,耷拉在身上,像是失去了知觉。
兵士看是陈安东两人,冷厉的面色柔和了一些,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面色一变,寻了一处低矮的木林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四个持刀大汉掠至陈安东身前,气势汹汹的模样,想必是在找那兵士。
四人看到文质彬彬的陈安东和玲玲,都愣了愣,没想到山里边还能遇到人。又看着陈安东一手持剑,不知道深浅,为首的那个长得高高壮壮的山匪,试探地寻问道:“这位少侠,不知可曾见到一个提枪的兵士?”
“没有。”陈安东很干脆地回道。
这四人凶神恶煞,手持大刀,不是山匪又是什么?
陈安东在绿竹林见识过了山匪那肮脏的行径后,对山匪没有任何好感,连多回答一个字不乐意。
陈安东话音刚落,几个山匪手中的大刀便抬了抬,这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倒是那个高壮的山匪朝陈安东拱了拱手,和气地说道:“在下青峰寨三寨主占赤敬,兄弟交个朋友?”
“不交。”陈安东很鄙夷地看着他,山匪就是山匪,学读书人拱手做什么?再说了,什么青峰寨,红峰寨的,压根没听说过,要给他什么面子?
占赤敬身后的三个劫匪闻言,顿时怒目圆瞪,就要上前剁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占赤敬抬手拦下身后的弟兄,低声喝道,“不要在这浪费时间,寻那兵士要紧,要是让他回了去,招来了人,那就麻烦了。”
于是山匪呼啦啦地来,呼啦啦地又走了,似乎真的很急于抓着那兵士。
“这群疯子。”见那些山匪走干净了,那兵士拖着长枪走了出来,恨声骂道。
“富康府打算剿匪?”陈安东好奇地问道,漠山之所以匪患严重,是因为要深山老林里对付山匪,要花很大的力气。以那破破烂烂的富康城,怎么看都支付不起这代价啊。
“什么剿匪?”兵士看着陈安东疑惑地问道,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兵士对这个与自己仅两面之缘,就肯帮自己的书生有相当的好感。
“你不是……”
陈安东话音未落,林间又响起了占赤敬那粗犷的声音,“你果然还在这里!”
原来这些山匪并没有走远!
“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原来也会动脑子啊。”
陈安东在绿竹林见识过了山匪的狠辣,今日又见识了山匪的狡诈,他不由感慨,原来山匪也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啊。
“都是二哥教得好。”占赤敬笑了笑说道,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少年略微带刺的话语。
“只是不知道身手如何?”
“这意思是?没得谈了?”占赤敬本只想抓回那兵士,不想节外生枝,然而这个少年一开始就选择与他们对立,一再挑衅他的底线,他不是弥勒佛,没那么好的脾气,不打算再客气了。
“是。”
陈安东话音刚落,铮铮铮的数声,四个山匪就拔出了大刀。
“你帮我拖住那个大个子,我解决了剩下三个,回头帮你解决他。”兵士凝神望着四个山匪,对陈安东说道,他与陈安东简单交过手,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文弱。
“你行不行?”陈安东望着他那像是被废掉了的手臂,这语气显然在质疑这个独臂侠,“我跟你换下吧?”
兵士没有理会陈安东,脚尖微点,身形如豹,就朝山匪掠去,单手持枪丝毫不影响其气势,长枪如龙,轻点山匪。
占赤敬见状勃然大怒,这家伙太狂妄了吧?居然敢在他眼前要伤他弟兄,于是长刀一斩,化作一道白光挥向那支黝黑的长枪。
一声剑鸣,大刀被拨了开去。
陈安东笑吟吟地拦在占赤敬身前,“你的对手在这里。”
“找死!”占赤敬怒目瞪着陈安东,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是得寸进尺了,当下近身上前,挥刀直劈陈安东脖颈。
占赤敬人高马大,身手倒不慢,大刀带着破风之声斩向陈安东。
陈安东身子一侧,避开占赤敬气势汹汹的一刀,挥剑直取大汉腰腹。
上次玲玲都险些被抓了去,吃了这亏的陈安东,与人交手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占赤敬大手一挥,反手一刀挡住陈安东这一剑,却见陈安东那剑只是轻点刀刃,就顺势上挑直攻占赤敬虎口,原来是虚晃一招。
狡猾的家伙!
占赤敬占着力大,强行逆转了刀势,侧身避开陈安东缠上来的这剑,反手斩向陈安东的脖颈。
陈安东知道他这仓促的一刀不会蓄多大力,于是挥剑径直斩向那雪白的刀锋。
刀剑相撞,发出一阵低鸣,陈安东手持长剑,未作停留,又是一剑刺了去。
正在陈安东和占赤敬缠斗的当口,那兵士如虎入狼群,生猛无比。
稷锋凌厉的一枪直取那山匪,山匪侧过身子想躲,却被稷锋又横枪一拍,退了好几步,气血上涌,面目赤红,唇角流下一条血丝。
另外两个山匪见兄弟被伤,却没有感到丝毫畏惧之意,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提刀便朝那兵士斩去。
兵士长枪一横,架在身前,那山匪的两刀砍在黝黑的枪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稷锋用力一拨,硬生生震退了两人。
那两个山匪还未站定,又见那兵士手中黝黑的长枪舞动如龙,直刺而来。
避之不及间,两人身后那山匪,强忍胸腹中的气血翻涌的难受感,一刀斩向那长枪。
兵士舞了个枪花,一圈一拨,挑飞了山匪手中的大刀。
兵士枪势不减,直刺而去。
那两个被震退的山匪,眼看这兵士就要刺到自己的弟兄了,看着这凶猛迅捷的一枪,若是刺着了,不刺得个通透?
离得近一些的那个山匪急忙出手,倾力一刀,砍偏了枪势,另一个山匪见状,趁势欺身上前,挥刀猛斩那兵士。
不想那兵士出枪如潜龙出水,收枪亦如猛虎归穴,迅捷无比,在一收一扎间,又是一枪刺向那山匪。
山匪没想到自己这趁势的一招,竟把自己逼入险境,急忙狼狈一滚,险险躲开。
那兵士丝毫不留情,寻那山匪的落身之处,又是一枪挞去。
而此时占赤敬正与陈安东缠斗,不分胜负。
他见自己几个弟兄并不是那兵士的对手,处处劣势,自己一时半会儿又制不住眼前这书生模样的少年,恐怕再一会儿,那兵士击垮了自己的弟兄,连他也逃不了去。
心念微转间,占赤敬萌生了退意,反正这几个家伙还在山中,搬了救兵,还怕奈何不了他们?
这样寻思着,占赤敬猛的下大力,击开陈安东的长剑,又掠至被兵士困着的弟兄边,一刀逼偏长枪,朝身后的弟兄喝道:“走!”
听到三寨主发话,几个山匪就不再做顽抗,拔腿尽数逃往山林之中,去势决绝。
陈安东望着狼狈而逃的山匪,这些家伙,打之前放狠话,打不过就跑,当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那兵士收枪站定,长枪在畔,他那不并高大的身体,看着也有如长枪般锐利。
陈安东见他一人独战三个山匪还占上风,很惊讶这家伙一只手就这么厉害了,要是两只手那还了得?
他真的是富康城的兵士吗?寻常兵士有这身手?陈安东狐疑地望着那把黝黑黝黑的长枪,这长枪除了黑了点,看这个样式,确实与大朝廷兵士所持的一般无二啊。
那兵士模样的男子见山匪逃得彻底,这才放下心来,若是他一人,还真打不过这四个山匪,因为那个大个子有些难缠,倒是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一副书生模样,却能和他不分上下,确实厉害。
两人心底互赞着,那兵士忽然想起几日前这个少年找他,他却走了。
当下他讪讪地朝陈安东笑了笑,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我就是你找的那个稷锋。”
“你是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