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细雨淅淅沥沥地。
重辉把装着十九万现金的背包背在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么踏实。
他把砍刀裹的很严实,犹豫一番丢在这座县城的垃圾池里。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雨下的重辉甚至连这个陌生小城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他坚决地转身,拾起那把刀,牢牢握在手里。这把刀捍卫了他的尊严,从他砍死鲍雨砍倒赵老七来看,这把刀对他来说要比这袋钱更可靠。他不敢扔,也舍不得扔。
重辉是聪明人。他知道钱总有花光的时候,待罪的他不想等到那时候,两眼一抹黑,再铤而走险加重自己的罪行,而且那样也更容易暴露自己。很多犯罪的人之所以如此快的落入法网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见好就收,再而三地去触碰红线。犯罪一次暂时抓不住你,犯两次三次,不信你不留下蛛丝马迹。
于是,他想找个工作。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自己都感到可笑,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做。
于是这座县城的街头就多了一个一身黑衣,背着背包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游荡。
一连几天,重辉在填写简历表的时候都退却了,什么都告诉别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南方总是这样的鬼天气,好像不下雨地上的人都活不了。
重辉身上湿湿的,漫无目的地走在灰色的巷口。
“大哥!”
满身泥水的一个小伙子抓住重辉的胳膊,留下两个泥手印:“救命啊,大哥,救救我吧。”
重辉还没反应过来两辆摩托车嗖地撞了过来,一前一后将他们围堵住。车上的人下来,人手一根棒球棍。
重辉不想再惹麻烦了,他推开小伙子的手。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人把棍子一伸,指着重辉,操着一口西北口音说:“既然你也看到咧,那你也甭想走咧。”
重辉不屑地打量着那个皮夹克,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那小伙子有点哆嗦,看重辉的目光里有些歉意。
皮夹克冷笑着:“你不是牛么?你不是要带头闹事么?怎么现在不牛咧?怎么不要工资咧?”他说着走上来,照着小伙子的胳膊给了一棍子。
“****你妈!”挨了一棍子后,小伙子吃痛,却更加恼火,“我跟你拼了!”说罢忍痛跟他扭打在一起。另外三个人举着棍子打过来。
重辉看出了点眉目,把背包一甩,打掉一个人的棍子。他拾起那根棒球棍,护住小伙子对着四个人乒乒乓乓一阵乱打。
重辉锥子般的目光看着那个皮夹克,很恶心他刚才的嚣张样子,抬脚一记鞭腿甩在他脸上。
四个人在他突不及防的一阵乱打中吃了亏,各自握好家伙准备反扑。
重辉把棒球棍甩出去,抓起地上一根黑色的长包裹,掣出一把亮闪闪的砍刀往身前一横,吼叫着:“干。。你。老娘!来呀!再来呀!”
对面四个人一下子发怵。那个皮夹克指着满身泥水的小伙子:“这次算你走运!”随后骑上车一溜烟走了。
重辉呼了口气,蹲在墙边,慢悠悠地擦掉刀上的雨水,把刀裹好。
“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小伙子竟然跪在了重辉面前,“这次要是没有你我就见不着俺娘了!”
重辉不想多事,背上包后,把他扶起来,顺着墙壁向前走着。
小伙子赶忙追上来说他叫罗强,在郊区的工地上开塔吊,工头拖欠了他们半年的工资,罗强便带着几个民工兄弟表达自己的不满,也要回了几千块钱,可是没几天,便遭到了报复。
“你怎么不报警啊?找我干嘛?害得我也差点挨了一顿打。”重辉皱着鼻子略带怨恨地道。
罗强惭愧地笑笑:“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吗?再说,人家有钱有关系,咱这小老百姓就是报了警也白搭。”
“那你以后怎么办?”重辉紧握着砍刀,步伐急促,没有迟缓的意思。
“还能怎么办?他们欠着我几万块钱工资呢,我只能先在工地上干着呗。偶尔还给发点钱,可我要是走了,这半年就等于白干了。”
“那你回去吧,我还有事。”重辉好像特别害怕跟过多的人有牵连,现在的他不想太多的人认识他。
“别跟着我了!”
“那我怎么报答你啊?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吧。”罗强显出一脸的诚挚。
“不用报答我,我还有事呢!”
重辉的背影是那种冷酷的决绝,有一种让人感到不可违抗的气魄。
罗强怔了怔,跟了上去。
“都说了不用你报答,别跟着我了!”重辉的语气里透着些怒气。罗强有所震慑,结巴地说:“我……我回工地也……也走这条路。”
重辉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雨已经停了。
几片墨色的云向北飘去。
天还是灰蒙蒙的。
一个上午又过去了。
害怕去人多的地方的重辉游荡在郊区的县道上。道路两旁的工地上树立着高高低低的楼房的半成品,水泥灰里看不到一点生机。
橘黄色的塔吊林立,这是城镇化不断发展的标志。
重辉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在暑假打工的时候在工地上学过塔吊,为了方便干活他还办过一个假证。
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而且又是在工地上,绝对不会正经八百地让他填简历吧。他笑笑,也许换个身份也能上岗。
他想去碰碰运气,工地上的活他还是会不少的。躲在工地也是躲避追捕的一个好办法。
“你认识罗强吗?”
重辉想借着罗强的名义进工地,可是一连问了几处都没有罗强这个人。他有些后悔怎么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我们这里有两个罗强,你找哪个?”门口老大爷对这工地的人还算比较熟。
重辉有些兴奋:“我找开塔吊的罗强。”
老大爷摇摇头:“我们这个工地不大,叫罗强的一个是监理一个是抹灰的,开塔吊的就那么几个人,没有叫罗强的。”
重辉失望地点点头,离开工地。他紧了紧背包带,就算没有找到落脚点,这些钱也够他撑好长一阵子的。
他走在土路上,沾了泥的脚重重的。
“你给老子滚下来!”
重辉隔着已经歪倒的铁皮墙看到工地里一阵吵嚷。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拿着大喇叭向着一个六层楼高的塔吊喊着:“不给老子干活你还在上面干嘛?你给老子滚下来!”
“你不给我工资我就不干活!我也不下去!”操作室里一个人探出头来。
塔吊下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嘿——****先人板板,你们两个!去,上去把他给我扯下来!”
迫于那中年男子的淫威,两个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工具爬了上去。
被扯下来的人满脸怨气,耷拉着脑袋。
中年男子往他头上打了几巴掌,甩给他几百块钱:“滚回家伺候你婆娘去,别回来了!”
中年男子看着罢工的塔吊犯起了愁,塔吊一不运作整个楼都得停工。
“谁会开塔吊?”
“我!”重辉欣喜若狂,翻过铁皮墙跑到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打量着他:“你会开?开几年了?”
“会开一点点,开过几个月。”
“才几个月,那这个工资,比他们少800,行你就干,不行你就去别的地方吧。”
“成!”
中年男子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催着他上去试手。
“行啊!还挺稳的!下了班到我这留个名,先干着吧,到月底我给你发钱。”
坐在操作室里的重辉小心翼翼地握着操纵杆,咧开嘴笑着。
工地位置偏,相对于县城里的出租民房这儿更安全。塔吊司机一天都在上面呆着,又很少跟其他人照面,这个工作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老癫: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是网络写手的新手,但绝不是写小说的新手,不会让大家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