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大马路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穿过拥挤的人潮,不知去往何方,只想一味走下去,走到马路尽头,可是这条路的尽头不知在何方。
从小到大,走过不少道路,却不曾走到尽头。
偶尔,我将手从衣服口袋里伸出来,边走边晃,可是走几步却总感觉这晃荡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又马上收回去,因为冷,更是因为感觉无所适从,不知道将它放在哪里,如何处置。也许是因为习惯将手放在口袋里走路了。
这不是个好习惯。
冬天还好,不愁口袋,可以将手插在兜里,夏天可就难熬了。衣服没口袋,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又显得不伦不类,像个流氓,所以只是强忍着将它放在外面晃荡,时而握拳形,时而作掌状,遇上人多的时候则低头看并不漂亮出彩的手掌,或者假装着挠两下,像挠痒一样。
这是病,因自卑而产生的病。我早已知晓,可也早已习惯。习惯了,改起来也就难了。
冷风吹得极为欢畅,我伸出手揉揉被冻僵的脸,感觉原本粗糙的脸变得异常平滑紧致。
我想,我的脸现在一定非常红,像腮红,更像高原红,这是应该红血丝。
红血丝是08年那场冰灾作为纪念留下来的,可我并不喜欢,甚至是极为厌恶。因为它,我在寒冷的环境中脸是红彤彤的,在温暖尤其是暖空调的环境中,脸更是红彤彤的。更别说喝酒的时候,稍微喝一点,整张脸像要滴血一般,每每成为饭桌上被谈论的对象。
可是我还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解决它。这让我很是无奈。
我脑子里应该充斥着关于如何与家人商讨退学一事的,可事实是,不出一百步,我就将他抛诸脑后了。
我什么都不想了,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大街上似孤魂野鬼,飘过来荡过去,直至饭点才罢休。
紧绷的神经在除夕的下午放松下来,毕竟已是开始过年了。虽说异乡的年味不如家乡,可这春节前三天,喜气还是极为浓烈的。
他们应该不会在这几天追问我。也许会选在初五,又或许是初六,但会在初九前,因为学校初十开学,我初九得搭车回去,当然,这是谈判失败的结果。
除夕的晚上,边吃买来的速冻饺子,边看春晚。原本是要自己动手包饺子的,但妈妈去得稍晚,饺子皮都卖完了,晚餐就变成吃饭,这速冻饺子是姐姐临时起意的结果,购买者是爸爸。
速冻饺子不好吃,可我吃了不少,因为我对饺子是毫无免疫力的,只要能吃,能入口,我便能吃上好大一碗。以前外婆在的时候,每次包饺子,我都是拿海碗装的,吃得个十足饱,那感觉,爽。
我突然想起了外婆,想起了远方的家。
窗外,从远处传来零零散散的烟花炮竹声,不知那个小农村的烟花是否还如我幼时那般璀璨绚烂,鞭炮声又是否如我幼时那般震耳欲聋。
我对春晚的兴趣,是一天天减少,以前还守着看,现在却是看也行,不看也罢。只是,爸爸要看,姐姐也要看,我没得选,跟着看。该笑时笑,该吐槽时吐槽。
爸爸不喜欢听时下的流行歌,用他的话说,这些歌都是“落了气的歌”。
“落了气”是方言,我也听得少,这里应该是说这歌满是些无病呻吟的情情爱爱,不够闹腾,不如《十送红军》那样的歌朗朗上口的意思。
妈妈忙活完已去五楼的临时租房休息,我、姐姐、爸爸三人则在二楼的租房内守着这十多寸、能播几个台的彩电。
忽然间,小租房内传出鼾声,我和姐姐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垂着头正欢快打鼾的爸爸,两人相视一笑。
姐姐要我叫醒爸爸,我皱了皱眉,并不乐意。就在“不”字出口时,我瞟到他低垂的头,花白的头发,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又恢复平静。我轻轻拍醒了他,让他去楼上睡。他也迷糊着双眼,踩着拖鞋,上五楼休息,而我的心思也彻底脱离春晚,不知飞哪里去了。
午夜跨年的烟花接连响起,新的一年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