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潇继续留在马场看马赛。于苏城结束比赛后也到了观台跟于老爷坐在一块跟王志承聊天。王若潇时不时往那方向瞟一眼,有时候正好触上于苏城对过来的目光便快速移开了。
自懂事之后,男女有别。但传眉目之意将两人的心意坦露地明明白白,而王若潇再也不能跟小时候那样对他无可忌惮,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想在喜欢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美好的形象。
身边的王若玲忽然拉了拉她。王若玲是陆氏之女,王家第三女,性格活泼开朗,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一颗小虎牙特别惹人喜爱。王若玲向马场上努努嘴,王若潇着眼看去,原来是王若汀上场了。
这一场比的是王若汀和陈家小姐。
陈家小姐跟王若汀差不多年纪,皮肤白皙但身材较宽,此时与瘦小的王若汀站在一块儿简直就能分出两个王若汀大小。
二人骑着马站在起跑线上,王若汀的红棕马精神抖擞,状态极佳。一声令下开跑之后王若汀极自然地占了上风,远远甩出陈家小姐一大段路。正当王家人都沾沾自喜之时,王若汀的红棕马突然失控,嘶叫着往赛道外冲去。王若汀喜爱赛马,但对突发情况几乎没有经验,唯有用双腿紧紧夹住马鞍,却还是在马儿撞向围栏的时候摔了下来。
全场一片失声惊呼,马场的人赶过来制服发疯的马儿。马儿的脖子被缠在围栏的麻绳上,一边嘶鸣一边蹦立不安,而王若汀正好摔在马脚下,四蹄如铁椎般在她幼小的身上踏来踩去叫所有人都把心吊到了嗓子眼!
马场的人奋力将发狂的马儿拉离原地,观台上的人也快速赶来。王若潇赶到的时候,看见王若汀趴在地上,嘴口吐血,凌乱的发丝下,杏眼半阖,毫无神采。方姨娘拨开人群,看到血泊中的王若汀,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陆氏和王志礼陆续赶到,王志礼大叫着找大夫,陆氏忽然晕了过去,马场内一片混乱。
王若汀的红棕马突然失控踩死了王若汀,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大街小巷,王宅大门也挂上了素绫。
最伤心的莫过于方姨娘。方姨娘守在王若汀灵堂前撕心裂肺哭了两天,眼睛又红又肿。一天晚上突然对前来守夜的王志礼说:“若汀的马术虽然不精,但也不至于摔马,这里面一定有鬼,一定有人在搞鬼!”
马儿失控是全场人都看到的,谁又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王志礼了解方姨娘失女心痛,也对自己十分懊悔:“我不该让若汀去赛马的,就算她再喜欢也不该让她去!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赛什么马啊!”又想到因此卧病在chuang的陆氏,王志礼唉声叹气,“辰娘对子女苛刻,对若汀亦是如此。你以前常常怪辰娘刁难若汀,现在若汀出了事,辰娘也是痛心不已啊。”
辰娘便是陆氏,全名陆辰娘。
方姨娘一听可不得了,激动叫:“你还帮着她说话!我的若汀没有了,你还帮着她,依我看就是她搞得鬼,害我若汀!”
王志礼大怒:“你放肆!”
方姨娘更伤心,趴在王若汀棺材前大哭。王志礼望着棺材里静静躺着的女儿,坐在一旁不再说话,默默抹泪。
王若汀下葬后没几日,方姨娘就疯了,整天神神叨叨在宅子里转兜,抓着年纪小的婢女叫“若汀”,吓得没人敢进临秀轩半步,在别的地方遇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王志承建议王志礼休妾,但毕竟是同chuang共枕了十余年。王志礼于心不忍,将方姨娘留在临秀轩,找了几个身体壮实的仆人守在门口,不让她再出临秀轩。
陆氏的身体也渐渐康复,但每每看到王家剩下的四个女儿就唉声叹气,后悔从前对王若汀严格,没能好好相待。
王若汀入祖坟之后,徐氏在祠堂念了三日经,既祈愿王若汀来生长命也祈愿王家人幸福安康。王若汀生前所骑的红棕马也被安排在后院左马厩,看到它便想起王若汀的死,看到它也想起王若汀初次试马时的笑脸。但痛比乐更难忘,红棕马便被放在最角落一处饲养,无人问津。从出事到现在,也只有徐氏从祠堂出来后去了一次,回来后两眼下泪,许嬷嬷说是因为触景伤情。
王若玲的生辰宴也就此作罢,王志礼承诺陆氏改日补办。
“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意做宴。补办倒也不必,到时我跟若铃说一声就好。若铃这孩子虽然爱玩儿,但也是通情达理的,与若汀又是好姐妹……唉。”陆氏转过脸去擦眼角的泪。
“以前总担心两个女儿对谁好一点就亏待了谁,现在我只有若铃了,我不会亏待了她。”说到这儿,王志礼稍稍欣慰了些。
春季进入夏季常常是在不知不觉中,刚过了一个月,这天气就热得打扇。午后到次日清晨的一场雨带走前两天的热量,让人感觉爽朗许多。王若潇差人送一封信出去,自王若汀过世,她和于苏城一直书信来往,信里最多的还是出自于苏城的安慰。想到世事无常,王若潇更加珍惜和于苏城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
于是云溪回来后,她就急着问:“于公子可有回话?”
云溪摇摇头:“于公子不在府中,是他的奶娘代收的。”
这边正说着,外边有丫鬟过来,说王若清一.夜未归,现在正跪在正堂。陆氏气得不行,大发脾气,各轩阁的人都正赶过去劝说。
二小姐王若清,年十五,性格孤傲,不太好亲近。但她也是家里最规矩的一个,对陆氏也十分敬畏,而且王家的女儿谁也没胆在外面过夜。王若清身材高挑、样貌出众,被称余杭美人之名,上个月还有六户人家上门提亲,但都被她一一拒绝。陆氏还琢磨着择个更富贵甚至高权重的良婿,可没想到王若清偏偏在这当口破了规矩,这要是传出去还有谁肯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