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霜只知翡翠园在张宅的北面,出了小道后便一直往北面走。其实金玉阁与翡翠园并不远,所以常常能闻到从翡翠园飘来的花草香。只过了两条廊子,赵静霜便看见通往翡翠园的大路。
进入翡翠园后,左边有一座两层高的红瓦楼,赵静霜想凑前去看一看。红瓦楼正是翡翠园中的望月阁,从此处望月别有一番滋味。望月阁边上还伫着一座小亭子,月烟色的纱帘随风起起荡荡,飘渺如仙。
周围只有几个寻夜的小厮来回,等他们过去后又陷入一片沉寂。快到望月阁的时候,赵静霜看到阁门被大锁扣着,失望之极。于是又转到边上的亭子打算去坐一坐,哪知刚上两步台阶,隐隐看见亭中有个男人坐着。
赵静霜心道来的不是时候,等明天再来探探,正要悄悄转身,亭中男子突然问:“谁?”
赵静霜呆住了,张张口却是问他:“你是谁?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坐在亭中的正是张家大少爷张谢君,“夜里寂寞无聊,便一个人出来透透气。你不也一个人?”隔着帘子,张谢君使劲去看清纱后面的小脸,问她,“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从哪个轩阁来?”
赵静霜有些犹豫:“我……金玉阁。”
张谢君以为是丫鬟,但依旧笑着问:“原来是金玉阁的,二少夫人呢?”
赵静霜说:“少夫人已经睡下了。”
对方喝了口茶,沉默下来。赵静霜呆在纱帘后面进退不是,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张谢君便又开口了:“我正少个人陪我说说话,你过来,不必在意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就平平静静的说说话。”
赵静霜犹豫再三,心道自己也是来散心的,便应了从帘子后走出来。衬着亭中四角灯笼的光亮,张谢君大吃一惊,竟不想宅子里还有这般秀气如兰的女子,一身水蓝衣裙,如清澈的山水流入心中,在这夜幕之中,在这花香之中偶遇她,张谢君不由坐直了身子。
待她在对面坐下来,张谢君为她倒了一杯茶,柔笑说:“果真没见过你,你是跟着弟妹从王家来的?听说她只带了一个丫鬟叫云溪。”
赵静霜微低着头,说:“我……我与二少夫人是旧友,今日刚到……”
张谢君心中一喜:“原来如此。”既不是丫鬟,是旧友,门当户对一事算是解决了。想到这儿,张谢君不由因自己突然跳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偷偷瞄着赵静霜,开始相信文人口中常说的“一见钟情”了。
赵静霜双手端着小巧的白瓷茶杯,低头抿一口香茶,惊喜道:“这茶好甜。”
张谢君微微笑:“这是由干果泡制的茶,配合安神香的清甜,给人舒爽香甜的清新之感。”
赵静霜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正冒着缓缓白烟的青铜小炉:“这香炉很精致呀。”
张谢君继续笑着,眼不转望着她:“好的香品要搭配合适的香炉,否则再好的香也会被糟蹋,只有配合地巧妙,香味才能发挥地淋漓尽致。”
赵静霜抬起眸与他对视,夸奖说:“大少爷闲情雅致,博学多才,静霜真是佩服!”
张谢君心中一动:“哦?原来你叫静霜,静夜之霜,好名字!静霜,静霜,什么静霜呢?”
她答:“赵静霜。”
张谢君思忖问:“赵姓,杭州郡中,你是哪户赵家小姐?”
赵静霜脸色一惊,垂下眼:“我……我家并不在杭州郡。”
张谢君继续朱文:“原来是外来客。我跟爹和伯伯出门做生意也走过不少地方,不知你是哪里人?说不定我们早就见过!”
赵静霜将脸撇到一边,想尽量避开他的视线,支支吾吾:“我……我家在扬州郡。”
张谢君只顾着打探美人的家乡,拍手赞:“扬州啊!扬州是个好地方!春风十里,荠麦青青。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这首杜牧诗赵静霜读过,她忽地站起来,往亭子外跑:“夜深了,我先走了。”
张谢君不由跟着她去,两大步拽住她:“你要在这儿呆几天?明天还来吗?”
赵静霜不回头,也不答话。
张谢君微微勾起笑唇,温柔说:“明晚我在这儿等你。”
赵静霜甩开他的手,疾奔而去。
一整夜,赵静霜辗转反侧,脑袋里满是张谢君说的那些话。抚摸上自己的脸庞,她唯一能自信的也只有这张脸的,生来便是这副好相貌,可这又如何,摸样会随着时间逐渐老去,人的身份也会随着变故转承起轴。一向来,她都是别人给她什么,她便要什么,从来没有过选择。
第二日,精神欠佳的赵静霜摆弄瓶子里的几根花枝,王若潇在一旁笑:“你怎么了?一整天心不在焉。该不是昨天晚上偷偷跑出去,把心都给跑丢了罢!”
一句玩笑话,却让赵静霜的脸煞白,然而又转瞬飞上两团嫣红。她皱着眉头责怨道:“尽拿我打趣,以后我不来了!”
王若潇惊讶:“哎?你别生气!”云溪正好端着汤进来,王若潇马上双手递了一碗,“凉汤来了,我亲自奉上,就当赔罪好不好?”
赵静霜咬着唇,还是念着王若潇方才那句无心之话。但这终究怪不得王若潇,还不是……还不是怪自己昨晚不听菱纹劝阻,私自跑到翡翠园,才碰上了张谢君。“你嫁人了倒好,这样的打趣我都说不得,尽被你占便宜!”她接过凉汤准备喝。
门外,有丫鬟跑回来喊:“二少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王若潇欣然笑,菱纹忽然一声惊叫。转过头去,菱纹已扶着赵静霜站起来,赵静霜的裙子上撒了一滩凉汤。正在这时,忙碌了两天的张谢安风尘仆仆从外头进来,一眼便瞥见脏了裙子的赵静霜。
“这……”他惊讶的张张口,没想到赵静霜会在金玉阁,视线也不由降落在湿脏的裙子上。
--------------------补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