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剪吗?”
“嗯,剪。”
“不觉得可惜吗?失恋了?”
“不会。”
“失恋了?受打击了?”
“哎呀!您就剪吧!”牡丹说道,“没点现代人的气息!早该剪了!”
我眼角看到弟弟依旧赌气的脸,我早已不在意。倒是牡丹,发觉了我俩人的异样,从中调和,否则我们相对无言都觉尴尬,曾经默契早已不复存在。
我闭眼细细的听着锋利的剪刀剪断头发的声音,有趣得很,怎么听都听不够。我说,再短些,再短,不够,再剪。定睛一看,镜子里,那张淡淡铜色的皮肤,那两寸长浓密的短发,那深黑的眼睛,那瘦得棱角深刻的样子,我疑惑这人是谁?
我不习惯照镜子,一旦我看见自己,我不能把这镜子里的人当做是自己,我总觉得是另一个人,就像我平时看见别人的脸一样。
“天!你还认识她吗?”牡丹显得极其夸张的捂住嘴巴。
“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不信你问她。”弟弟阴阳怪气,双手环胸,像以前两人闹别扭时一副模样。
“那你不认识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剪了次头发,你剪了无数次我可没这么说过话!女人似的无理取闹!”我故作学着叔叔的口气说话,惹得牡丹哈哈大笑。
“我看你是骨头痒!”弟弟说着就动起手来,还像以前一样,要挠我的胳肢窝。
我们两人打闹追逐着往回走,很快的把牡丹留在了后街,回头一看已经不见身影。
“等等她吧。”我弯腰喘气,想来很久没有这样跑了。
弟弟不说话,我抬头看他。
就那一瞬间,我看进了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我。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在我心底生长出来。
我强烈的愿望着贴紧他,听闻他的气息,感受他皮肤的温热。我踮起脚尖把脸贴着他的脖子,他紧紧的抱住我。我是多么留恋那里的温暖,我亲吻那处的皮肤,记忆着这样的温度,是怎样热烈地燃起了我的爱恋。
我是多么地深深爱着这个人。
我不禁的咧嘴笑起来,泪水迅速的划过脸颊,我不着痕迹的擦去。
直到牡丹的声音在后面传来,我们才不舍的放开彼此,我们依旧十指紧握,我们默契依旧,回头齐齐朝牡丹喊道:“快点啊!”
牡丹小跑上来,囔囔的抱怨我们跑得太快。我仍沉浸在甜蜜中,我想着他在我耳边低低的言语,心中笑个不停。
他说:“今晚不许锁门,不然我就一直敲,吵醒所有人!”
那晚,我关了灯,侧身躺在床上,等着他来。
我想起父亲,在沙漠中等待叔叔的父亲,已有半年没有父亲的消息。他正在家乡与家人团聚?但我知道他肯定也会想我们,正如我时常想念他。我感觉到一种满足,因为我知道心中想念的人也定在想念我,我知道我正等着的人也热切的要见我。
我听到了他转动门锁的声音,我掩嘴窃笑。
小的时候,我们总爱靠着墙壁蹲坐着,脑袋贴着凉凉的石壁,石壁的另一边,是父亲和叔叔。我们听他们说话,好些话虽然怎么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还是一直听着,可能也因为初去沙漠感觉寂寞,我们可以一整晚的就蹲坐在那里。我和弟弟尚不谙人事,时常听见父亲和叔叔奇怪且强烈的呼吸声,我们怎么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这样呼吸?后来渐渐长大,经书文授意,我们自然明白,那是****的呼吸。
“你笑什么?”
“想笑就笑了啊。”
“我们要溜出去看星星吹吹风吗?”
“不要。”
“我想去。”
“你会失望,这里不是沙漠。”
我惊愕,这里不是沙漠。我顿时感到慌乱失措,无力的趴在他的背上,又干又渴,双眼火辣酸涩。这个时刻我真正无法接受遥遥无期的离开沙漠的事实,我不知自己为何要身在这异乡成为异客,我不知父亲为什么会大半年毫无音讯,不知为了什么要回来这我幼年时流离失所的城市,我害怕并痛恨忍受这种毫无归宿感的生活。
“我哭不出来了。”我想哭,可是整颗心都揪着,我只是控制不住的抽泣,流不出泪。
“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总这样!”他湿哑的声音满是痛苦。
“我们没有家了。”
“我们在一起,家就在哪里,不是吗?”他翻起身来抱着我。
我无言相对。
“我知道你不爱住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父亲,我都知道。但都会过去的,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我们永远都这样在一起,不是吗?”
“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我不知道。”他想了想,“但是我保证,以后,你说去哪,我都随着你。只是我们得先适应这里,还得······”
“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我打断他,“你不想他吗?”
“父亲阔别家人十多年,哪会急着离开?你怎么这么自私,总要霸占他?”
我点点头,不再伤心。
“你知道你多大了吗?离开父亲就这样要死要活?要是哪天你一个人了,还能活吗?”
“怎么会,不总是有你在啊。”
“也是。”他若有所思,“但我说假如啊!”
“哪有什么假如啊!”
“也是。”
“睡吧。”
“靠过来点。”
“太热啦。”
“不怕。”
我把身躯紧紧的贴着他,没有衣物,没有缝隙,我感受到他温柔的身体,听着他渐稳的呼吸,迷离的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