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年半载,总会有旅人深入这沙漠中来,来得更频繁些的是骆驼队。
有一回,我们遇到了一个来沙漠中自杀的人。他说他身患能传染的病毒,无药可救,不想拖累他人,所以来到这里。
“什么病?这样可怕?”
“令人羞耻的病,腐烂生命的病。”他的话有些骇人。
他环视我们三人,居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以为在这里死掉就算是干净了,哪知会遇上你们呢!”他捶地大哭,干旱的嘴唇裂了几道缝,有血丝渗出。
我很震惊,死,也是件令人难做的事情。但我还是觉得他惨兮兮的样子令人哭笑不得。
“你自杀的工具呢?”
“没有工具!哪还要工具!我是想在沙漠中饿死,渴死,或者晒死!”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这样无知。
“你看我们可有饿着?渴着?”我好笑的反问他。
父亲见我无理,便把我拉到身后,开始跟这人深入交谈。
原来这男人已到而立之年,虽然身为教授事业有成,但家业却未成。家人操心太过,逼其相亲,却每每不尽人意。不是教授嫌姑娘家文化不够,就是姑娘家嫌他古怪呆板。一夜,为解心中闷气,他独闯红男绿女出没的酒吧,几杯闷酒下肚,醉昏昏、恍惚惚的与一女子调情共度深宵。
说道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文绉绉的教授所说之重病竟是这般得来!
父亲听完,连忙把他推进房里。
我和弟弟面面相窥,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男人的哇哇大哭之后,两人从房间出来,这厮教授脸上还挂着泪水,却是笑着流的泪。他拿下眼镜,用灰扑扑的袖子擦着泪水。
父亲呼出一口大气,朝我们翻了个白眼。惹得我们大笑不已。再看看那教授,双颊通红,尴尬窘迫。
父亲说,他身上长的那些疡斑,是普通的梅毒。我和弟弟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直为这教授的无知、呆笨、怪诞惊叹。
“你是真是教授?”弟弟不敢相信的质问。
“我······”他支吾着。
后来,父亲为他联络了当地的熟人,带来骆驼把他送了回去。
而这位呆笨的教授,就是父亲所说将为我们送粮食的朋友。
我没有追问,怎么是他?好些年过去了,他的事业呢?他成家了吗?肯定没有,否则,怎么会是他呢。另外,我并不相信叔叔真的不再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弟弟从屋后回来,喂完骆驼,手里还玩着草枝。
“想我们会不会有孩子啊。”我咧嘴嬉笑。
一缓神,收住笑脸。我想,父亲会作何反应?
“哪有那么快!”弟弟小跑过来,“你想要孩子?”他猛的揽过我的腰,低头贴近脸来问道。
“想,想要两个。不,要三个,我们和父亲,一人管一个!”我咧嘴笑着,“这样最好。”
“那我先去告诉父亲!”
他在我的脸颊狠亲一下,兴冲冲的去找父亲。我想跟去,转念一想,或许他们父子间需要单独谈话呢?
忽然间我独自傻笑,怎么会脱口而出说要孩子呢?我们自己不还是父亲膝下的雏儿吗?但孩子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吗?这样一来,我们谁都顾不上其他忧心忧神的事情,一心照顾孩子。而且,孩子天真可爱,爱哭爱闹,就算叔叔不来,父亲也不会太寂寞。
我们的日子会一如既往,只要父亲愿意,我愿意,弟弟愿意。
“流儿······”
我听得父亲温柔叫唤,便带着幸福的笑容缓步向他房里走去。
刚迈进房门一步,一抬眼,我才发现这两人看着我的目光怪异,仿佛想隐藏某些信息,仿佛想传达某些难言,令人疑惑。
“怎么了?”我嗔怪道。
“流,石头说,你们想要孩子了?”父亲柔和的问我。
“对啊。”我沉吟道,“不过也是一时兴起才这样想的。”我看弟弟一眼,越觉得心中不安起来。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呢?既然你们是在一起了,就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如同小儿玩耍了。你们得认真思考这样的事情。以后啊,两个人别再耍孩子脾气了,打打闹闹的也不觉得太儿戏!”
父亲有些言不达意。
“唉······”父亲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却不再说话了。他把我搂进怀里,像在感叹他这女儿已经长大,他这个父亲再也不是她最爱的男人了。
我在心中暗笑,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这样呢?是吧。
可我并没有想过我会最爱谁。再看看弟弟,他那全身不自在的样子,好像父亲只抱我,他不愿意了。啊!不能再叫弟弟了,这样显得太儿戏。我咧嘴得意的朝他笑。